清澈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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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行云流水 |
白衣书生
都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清澈的夜了。教人清醒,并且平静。
睡意并没如期而至,即便已经凌晨两点。我终于没按捺住,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坐去卧室的半圆形观景阳台落地玻璃罩内侧的大藤椅上,全然地望着外面透明的夜街。露灯的昏黄与黯淡,教人若有所思。我似乎想起很多事,似乎很多事物都如同夜幕下所有的物件一般,清澈并且透明,虽然黑归黑,灰暗依旧灰暗。
在外居住长达七年多的我,终于回家了,就在昨天。我是匆忙的,说搬就搬,并没按照原来的计划,两个月之后。我告别了一个人的沈家坝,寂静得可以让人哭的日子。我在那样的日子里,有白天没黑夜地尽情浸泡与渗透。无论孤独,乃或寂寞。我都一头倒在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地睡。若是睡不着,就起来,坐去电脑边上网,看剧,或是玩游戏。音乐不可能总是听的,就像浏览网页,总有在完成需要之后,陷入乏味,与苍白。或者这就是寂静,绵源不绝的原本的颜色。
连续两晚的失眠,都要到凌晨的四点钟才可以勉强去睡。以前也常在午夜里醒来,然后再平白地醒着,待得天亮了,再去睡,或者干脆等着去上班。虽然时间看起来很长,但我却总是忙忙慌慌地出门。手机的闹铃总是准时地嘶铃,那声音难听极了,刺耳极了,可不是如此,有可能一翻身就又睡了过去。它代替了闹钟,于是我就有好多年都不曾见过闹钟了,更不消说把玩。闹钟生活在我的少年时代里,总是被我满怀好奇与无聊地拆得七零八落,再也装不回去。若是没有人懂,就只好再买,一堆破铜烂铁找半张旧报纸包了随便哪里一放,久了自然就不在了,谁都不会发觉。往往那时,父亲就总是破天荒地笑,很开心地笑,一点都不责怪我,反而为我的那股子探索科研的精神而得意,也总是会拿出去跟别人摆的。所以买新闹钟,他总是很爽快的,也很果决。
我熬不住失眠,也总是想到老母亲一个人在新房子住,找不到人说话,形只影单。更何况有时候的失眠,是在临睡之际,或者已经入睡,却忽然想到父亲,想到父亲临终前在病床上因为倍受呼吸衰竭的煎熬与折磨苦苦地挣扎。只那么一想,即便风驰电闪的一刹那,我就睡不着了,睡着也会突然地醒来,然后头脑里清醒得怕人,久久地没有睡意。
好在百日祭后,我就感到好了很多。就像得了一场病,好得只剩尾子了。今年的这个春天可真是奇怪,原本近年已经不大感冒的我,居然连续感冒了三次,并且次次都发烧,有时烧得都以为会去住院。可吃了医生开的药后,就总是意外地好了,好得只剩下尾子,那就是咳。虽然不太明显,只是偶尔与细声,却总是不见好彻底。就连昨天搬回来,老母亲见了都说让我去捡几服中药,她天天熬给我喝,要不了几天也就好了。可是我懒得,或者过两天想去了再去。
母亲也在咳,也不见她熬药喝,于是我就去街上的大药房,给她和我自已买止咳糖浆。那几天我还没有搬回来,就几乎天天跑,从沈家坝招辆出租车过来,吃顿晚饭,陪她说会儿话,然后坐到八九点钟天黑,再去小区外面的街边坐了出租车回去。母亲已经85岁,即便柱着手杖,也是要去给我乃或我们做饭的。就像一种天性,也是一种自然。和父亲相比,母亲的身体要好很多,平时也不怎么生病,那么些年来教人省了不少心。可是父亲老生病,一生病就得住医院,差不多回回都抢救,有时也隔个两三天又再次抢救。十多年来,我们就是这么过的。不过回回只要挺过来,他就总是开怀地笑,给他讲那些医生抢救的事,在他眼里似乎很好玩儿。只不过今年春天里的这一回,他再也没有挺过来。我也一直觉得很纳闷:以前总感觉回回是在鬼门关捞人,这回咋就感觉是在阎王殿捞人了呢?
父亲去后,老母亲去乡下大姐家住了三个多月,百日祭后就再了不肯去,无论怎么劝。我们生怕她闷出病来,也非常担心她生病了连电话都不会打没人知道,于是就加快了我回家的进程。忽然,我就给义弟张凌打电话,他从无任何推脱地一口就应承下来,于是昨天半上午就按时开车过来帮我拉东西,嫌我找的车价钱贵了还立即另外帮我找了辆小货车,搬上搬下都义不容辞是主力。20多年来他都是这样,连客气话都不消讲,这就是我们的义气,真金白银,一辈子都不改的。就连昨天搬东西时我俩也聊这个的,聊当年我们的初交。
那晚上去了几个青年到火车站接公司的同事,待接上人后都凌晨三点了吧,他便邀我去车站附近的他家。那时公司里有七八十个刚出校门不久的青年,清一色的专业打字员,虽然一起共事约莫四个多月了,但平常不多言语不多语的他,大家都不太熟,自然我也不例外。但我还是答应了,便随他去到火车站背后的地质队家属院的一幢楼上。坐在客厅里,他便从厨房里端出好大一盘卤肥鹅,我俩就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他妈是教师,半夜里起来到客厅里照了个面打了个招呼,第二天早上就对他讲,说他这次带回去的这个朋友很不错,比他以往带去的那些朋友好很多倍。早晨我俩去转山,他便笑眯眯地跟我讲,他妈对他讲的那席话。于是我俩就交好起来,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事,但至今都是这么拳拳,从不会有争执,更不会拉脸。我想,这对他与我来说,都是甚为自豪的事情,也是我们共同的深厚的缘分与福气。
昨上午他帮我搬了家后,下午电信公司就来人给我办互联网移机,好在晚饭前终于弄得妥妥的了。按照约定,西南科技大学的杨雪就和男朋友一起过来了,我们就去马路对面的新建的1958小区里找地方吃饭。这个小区里有条穿透的马路,也是一条小街,碰上面后就近去了家叫“清拌鸡”的餐馆,明明净净的,环境不错。
她男朋友跟她同年级,都毕业了,这就要离开绵阳去成都工作与生活,两个人恋爱正谈得如火如荼。她既是校内百鸣文学社的成员,也是我的学生之一,那么临行的践别自然是少不了的。我就当面讲给他男朋友听,她在上大一时的一回,我去那大学主讲文学社的座谈会,末了她联系我,说会上有个问题还没谈透彻,需要继续找我探讨,于是我就答应了下来。几天后,约好时间,她就带着闺蜜一起过来,我们就坐去芙蓉汉城一家约莫有些咖啡厅味道的中餐馆门外的坝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饭喝酒,后来又去旁边的茶楼,细细地交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几个月后,我推荐了她一篇散文发表在一份报纸上,她一得知二话没说就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取样刊。这都教我好感动!感觉到她对文学的那份热情,很是难得,也不多见。故而几个月前我忽然打破自我的封锁,事隔多年后再次收学生,她便成了之一,依然是欢天喜地地。只是教人感慨,时间真快,一眨眼两三年就过去了。
昨晚我们聊得很闹热,也很愉快,他男朋友酒量不错,都把我给喝醉了。后来他俩硬是把我给送回家,然后再回郊外的学校去。我在凌晨三点多一睡醒,床头柜上亮着台灯,母亲也正好来门边探看,我就穿将起来,到卧室外的书房上电脑。这书房还真叫做书房,虽然是个六七个平米的小间,除了我搬过去的带书橱的实木书桌和饮水机外,便是层层叠叠码了近20箱的书了。我只把书橱的三层格子码满,其余的就仍是装在纸箱里吧。
联系了外甥,我带不走的家俱电器就自家人给分了吧,谁需要就谁拿走。再次联系了房东,讲清楚了搬家的日期交房的日期和结算账目的日子,还得抓紧时间联系家政公司搞卫生,搞完卫生就交房等等。
今天张凌又开起车帮我拉了最后一车东西,照例王汝恩还从跃进路那边过来一起帮忙。王汝恩也是当年的专业打字员里的一位,平时好写诗歌、散文诗一类,至今都是,只不过更追求随意与闲逸,对参加什么文学上的聚会结识些什么人不感兴趣,去年起我们也以兄弟相论,但总感觉他的内心有对曾经的旧年月里的什么陈年老账没消化干净。也或许是多少年过去了,谁的性格都有可能在流转的日月中发生一些改变,需要互相去读懂吧!
昨晚我没睡好,午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就被母亲给叫醒,说几点了几点了什么什么的,结果今晚我又睡不着,直到这凌晨五点。天亮还得去上班呢,可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睡的是父亲生前住的那间主卧室,带观景阳台。我也翻出有近十年没用过的竹块麻将席来铺了,用拧干的毛巾来来回回地擦拭得很干净,躺在上面睡凉凉爽爽的很舒服,又找出去年才买的一床薄丝被来盖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依旧失眠。
失眠的我,起初就半坐起来靠在床头抽烟,后来又坐去阳台上望着外面继续抽烟。外面四车道的单向马路上,汽车总是不断,噪音自是络绎不绝。加之离得近,楼层低,那噪音就更是响亮了,这与我曾经漫无天日的寂静完全是天壤之别。只不过,晚上睡觉时我把观景阳台的窗帘全部都拉开,两扇可供空气对流的窄窗也打开,关灯后光线也是不错,虽然尽是夜色的朦胧,但却那么清澈,甚至透明。
我躺在这清澈与透明的夜里,用体温熨着那里里外外满屋子的陌生。外面的街灯昏黄而闪烁着,1958的高楼依然矗立,入眼的正是南面庞大的主城区。思绪漫天飞舞,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事,包括想起昨晚发的那条说说来,无论怎么来看都不乏确凿的心声:
告别沈家坝的夜晚,在外居住七年的我回家了。可是,此时不是彼时,此处并非彼处,好象世界都是新的。这新,却有丝丝缕缕凉风四溢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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