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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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去高校,那些高校里人和事渐自在我的眼前模糊起来。去过,或者没去过,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不真实了。
那些被号称为“未来”的青年人,在高校的院墙里外来来去去,或背了双肩包低着头听着耳机,或意气风发汗流浃背在蓝球场上跳跃秀着肌肉,甚或那些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爆出轻浅的欢笑。我匆匆地路过,淡淡地环顾,一位长发飘垂的女生给我打着伞,直往里面走,要去的是一幢楼里的会场,兴许楼里的人或者我们都有些等不及了,不免加快了脚步。
在楼外宽敞的坝子里,遇见两位诗人蹲在路边,天上下着细雨,一片迷离。咦,你们也在这儿,打伞不?他们忙着摇头,那个女生也忙着招呼要给他们打伞,结果他们连手都摇上了。我去的,是东门,社长在电话里一定要我等着人来接,于是我就只好等着,一会儿飘来一位打伞的女生,一路引着向里走。社长是个女生,在一年前见过一面,那是和一群大学生在美食一条街的干锅店里围了桌子喝啤酒。我说,你们要大胆地拍照,能捕捉到比较特别的镜头就是好,不要顾忌。话音刚落,那位社长就坐来身边讨论杂志的事,我也低着头认真地说,上面的哪些作者认识或者不认识。结果一抬头,一群猴子们正围着我们举着手机拍得正欢,一边哈哈大笑,容不得我说半个“不”字,就全往网上传,社长也就羞涩地避开。好在平日里大伙儿嘻哈惯了,我也没有介意,直到一年后收到后来成为社长的那位女生的邀请,是参加一个关于杂志的论坛,请了本地的几位著名或者青年的诗人,包括省城几所高校的杂志人。社长显然干练多了,也成熟了许多,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主持着。在一些间隙,我总要溜出会场,去卫生间的墙角偷偷地吸烟,在那里也会遇见长没长胡子的诗人,同样的烟鬼,便也不痛不痒地聊上几句,显得是同类。我的桌牌,在主席台右侧文人席的首排第三位,于是就在那处坐定或是复归。我的普通话,出过几次远门,显然较往日里要流畅得多,便也在轮到时就着麦克风一番小谈,也不知道那些本地的与外地的学生们有没有听清楚。只知道没过几天,省城的一位男生便从网上给我发来几张会场上的照片,有一张把我拍得特别俊,只可惜把桌牌拍掉了,好在我也不需要解释。
又一回去高校,社长是个小伙子,在他安排的人还没赶到时,我在大门上被一位个头高挑的土家族长发长裙的女生瞅见,便和同伴过来接了我手上的两袋子沉甸甸的书,引了我向里走,直到进到一处演播厅首排的座位。社长过来打招呼,其他见过面的成员也过来打招呼,我便坐下了。和身边同样被邀请的诗人小聊,也和文学馆的馆长热情地握手,继而就是一连串歌舞小品的节目夹杂着颁奖,轮到我时我也走上台去,在彩色而光亮的舞台上按照主持人的安排,依次给在面前已经站成一排的获奖者对一个名字颁一张奖状,继而是奖品。旁边有学生扮的礼仪小姐端着盘子,发完一张就又递一张,另一个礼仪小姐则递奖品,所以我一点都不累,一边颁奖一边说句简洁的祝贺与鼓励的话,到头来却一个名字也没记住。当然,也是要发表颁奖感言的,我也再次用那听起来流利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着手里的麦克风唠那么几句,阶梯座席里各式各样的青年们倒也欢喜,我也完成了任务。只是想着在进校门的路上,两个女生提着的书袋应该很吃力,可她们总不肯交给我,并且做出一副轻松的神情。
一眨眼,几年过去了。许多学生毕业的毕业,远飞的远飞,就连尚还留下的也没了多少联系。我想,大抵我内心里的这份孤独总也掩饰不住几丝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虽然是错觉,那些学生也在苦苦熬读,考研的考研,恋爱的恋爱,似乎只有到了什么活动时才会忽然想起地联系,与闲扯几句。我总觉得离高校越来越远,我在毛玻璃后面看着他们,模糊一片。似乎我也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有些离而未别的情愫,让人回想起少年时代那些不打招呼的离别,像是一种愁怅,诗意而飘扬。然而我又在这样的诗意而飘扬里,饮酒般沉醉,像是上瘾。
我不知道走出了怎样的一处茂林,又会走进怎样的一个天地。我只知道走啊走,走马观花,不知所云,渐渐地就只剩得自己。原来世界一片荒芜,教人分不清脚下的沙砾,是草原是沙漠还是山脉。我从许多的人情里走出来,从笑声中走出来,从忧郁中走出来,从梦境中走出来,从高校的青年们的眸子里走出来,从滚滚红尘的鬼抓手里走出来,走啊走,不知道走出了什么,又会走进什么,似乎这走,就是不断地握手与再见,然后谁都会淡去,无论记不记得名字。
我就像一个失忆的流浪汉,在别人想象的讥讽里,幻灭的赞叹里,一路地走,直到找不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