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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梁

(2015-11-28 10:3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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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文化

时尚

分类: 行云流水
五道梁
      

白衣书生

  

工地就像一个战场,在丘陵纵横的平原,在山脉与田野间蛇一般游走。只要哪里破了土,机器就会轰鸣,蚂蚁般的人群就会蜂拥而上,用最原始的力量,简易的工具,昼夜不分地在广大而偏僻的乡村筑就一条条通往四面八方,连接各个城市的道路。

总是在搅拌机响彻云天的轰隆声中睡去,又在人群的吆喝吵闹中醒来。习惯性地从长藤椅里站起身,去各处巡巡。看看今天这几小时主板又推进了几百米,铁轨一样侧立的盒子有没有暴裂,以及日头是否火辣,夜晚是否寒凉,或者饭菜有没有按时送到。

前台总是很忙,十多个人激烈地奋战,小四轮匆匆而来去,牵线一般,将一车车满载的而摇来晃去的混凝土倒进指定的地点。四五个赤背而戴草帽的汉子立即冲将上去,手里的圆铲舞得虎虎生风,或插或刺或啄,势如疾雨。钢铁密集戳击砂石的刺耳的嚓嚓,在柴油机的嘣嘣与搅拌机的轰隆中,几乎就如蚊虫的嘤嘤。

小四轮升起液压掀起车厢,随着稀浆的霍然倾泻,料被迅速摊开,使振动棒的汉子左右紧跟,如同手舞一条乌黑的大蛇。齐肘的橡胶手套,到膝的橡胶水靴,武装了汉子们的手脚,如同永不疲累的机器。只有那足足两尺的浑圆钢头一次次深入浅出地在灰褐的稀浆里呜呜地嘶鸣,气泡频出,砂石隐没,面上就只剩得一片稠汤。身后,一根四方而沉重的枕木,被两侧钢轨以外的汉子紧握把手此起彼伏地使劲抬起又猛然落下,往复交错地向前移动,噗嗤咚噗嗤咚地砸浆,就只差嘴里喊着号子了。稍有停歇,两个手拿砂板汉子就从两边蹲上枕木,向后画弧一般抹来抹去地找平。两米以外,还有一块横架其上的大跳板,也是他们按需移动如法炮制的平台。哪儿要抹抹就抬去哪儿,人蹲在上面俯身而作,活像伫立船头絮毛的鱼鹰。

依站两侧之外的汉子,手握一根长而窄的钢尺,齐轨地来回搓动,往复向前。七八米长一根的钢轨,并驾并驱,首尾相连,每处每点都是经过技术勘测人员使用仪器架扛起标尺反复地校准。盒子一旦支起来,就要架牢,垫石、打钉、拴绑、支楔地加固,二锤手锤齐上阵,砸在长短钎子上只管叮叮当当地直是响。而后,无论车辆进出,汉子们依序而进地疯狂劳作,都不能有分毫地偏离,这直接关乎路面与图纸设计的坡度与平整是否吻合。

其后,就是手使双鈱的汉子。手里握着巴掌大带把手的桃形铁片,“鱼鹰”般左右划弧,便现出了片片光洁,镜面一般。拖得远了,或二三十米,或五六十米,待弄得平整而光亮的混凝土路面,由于内部水泥的发热就不断干硬,待得面上一层尚还薄薄地稀软,便有两个汉子从两侧用直直的长条角铁齐轨压住,另一人在对面拖了铁滚筒有一道没一道地紧挨着压纹,面条一般。压得好,深浅合适,排列均匀。若滚筒的重量不够,就在上面压上一块大石头,或者直接蹲个人上去。好在压纹必须等路面呈现八九分的凝结,需要不短的时间,故而这两个汉子压到前面稀处,就一边原地坐了休息,一边清理滚齿里的泥垢,用稻草就着水桶清洗滚筒,要么就回过头去,看远处的路面已然硬结,就将路旁备的干稻草接连不断地撒下薄薄的一层,后来还要洒水,以保养路面。这些时候,是完全不能行车的,故而还得在新打的路面尽头上堆上一排牛头石,说不定还要架个写了“严禁通行”的警示牌。尤其在一些坡道或弯道上,最怕的就是从旁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猛然碾起或撞飞某块石头伤到人。野外的车,都开得野,故而一路需要减速的地带就得用一些砖块、路阶石与人头石,稀稀拉拉地码出一条条隔道线来,借以指引汽车的依序通行。

午夜的风很凉,尤其是在寒冬,然而压纹的汉子两三人,就都裹起棉大衣偎在草堆边小睡,或者就近寻了破碎的木渣点个小火堆取暖。远远地看了有车有人误入保养的路面,便扬起嗓门朝着黑暗里大声吼,发出警告。若已经压坏,就只好拦着人与车等待管理人员前来处理。然而压坏的地方,还得掀开草,重新清洗,用锤钎挖掉最面上的十公分,再去调了稀浆过来修补,并且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工地上的人,如同一群被驯服的野兽。除了干起活来像打仗,瞅见空隙就悄无声息地坐去路边上打盹,至于什么时候天黑什么时候天亮,什么时候出工什么时候收工,都不太在意似的。只是重体力的人,饭菜一定要准时到,要热要足要有够油荤的砣砣肉,一圈人围起来大口地哚嚼就如一群饿狼。

若是运料的小四轮半天没到,就自有人朝着远处的后台高声地喝问,咋的怎么回事,一问一答,长长的拖音,如同两座山的呼应,有的甚至会在空洞的谷地里荡起回音。或者立时就有汉子飞也似的跑去后台,问清了情况再跑回来一一地告知。若问题严重,搅拌机出故障了,水泥标号不对,简易的运料便道陷住了,就自是马上去人解决。把偷懒或者熟睡的电工从库房里拖出来,该修理就修理;把施工员有一个电话没一个电话地叫过来,换水泥改配方,上一搅拌机是用几包水泥几斗车圆石几斗车的沙。

后台的事相对简单,约莫二十来个汉子。蹲在搅拌机旁的水泥堆上倒水泥的把身上弄得尽是泥灰叫做水泥王子,时而裂开大嘴傻笑就露出一口红来。开搅拌机的就只管机械地合闸与加水,搅拌好一罐就依序排放到正倒进来的小四轮的车厢里,尚有汉子站上车厢挥了铁锹大致拨平,不至车行途中浪出地上。一声吆喝车倒进来,一声吆喝车就开走,有紊不乱。搅拌机是大家伙,或两三台或四五台一字排开,口子向外,进料方就是圆石、河沙与水泥堆成的各种山。故而事先与途中,都要叫来装载机有一翻斗没一翻斗地转料,远的自然就还需要小货车的车队。

一旦路面打个上百米,自有施工员预先设的断档点,也就是盒子的收尾之处。料够了,一声吆喝,后台的人齐刷刷地收了工,前台的还得再忙个一两小时,最后就只剩得压纹的两三人守着。若是冬天,路面干得慢,第二天天亮之后,还能遇见下一拨出来夹盒子的人。互相打个招呼,或者并无恶意地戏耍几句,倒也在万般疲惫之余显出了生气。

每半边路面,一般是两宽一窄三个长板。如此这般,一段几公里的路面,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五六个月就要结束,手脚快的就连路阶石和边沟都会砌好,要是因了材料短缺延了工期说不定也会拖得过了年。过年过节的时候,监理总会来,一一地检查,虽然平常也会隔山茬五地来但大多都走马观花,被人好酒好肉地说好话表心意就不会太逗留太挑事,要不然你就麻烦了,这里得拆掉返工,那里得敲掉重来,让你哭都哭不出来。据说,这些偏僻之地因修路而起的人模狗样粗鼻孔出气的监理,原来都是养路工,摇身一变就连走路都是横着的了,但路修好之后还是不是那就不清楚了,毕竟修路是一阵子的事,路一修好人群也就散了,或者转移去了别处。

五道梁。在这丘陵纵横的广袤平原,东南西北中,何止才五道?而工地,如同幽灵忽现一般,说不在就不在了,连同那些野兽样的浑身黝黑头戴草帽挥汗如雨的汉子。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一首幽远的歌,萦绕在人们耳畔。恍惚中,一队汉子扛着铁锹挑着蒸笼在茫然大雾中走来,又在暴雨倾盆里远去,做梦一般。



五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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