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儿时好友张聪偶逢于故乡）

白衣书生

　　春暖花开的时节，油菜花开得漫山遍野，到处一片金黄。花期总是很短，就如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正当互联网上闹花的热潮经久不息，我却去了老家。照例是堂兄张述涛夫妇在罗江县蟠龙镇热情接待并当向导，照例是祭拜了爷爷这支后，依了去年再去更远的邻乡，我的老家——德阳市原通江乡凉水村（以前也叫保卫大队）的一处山坡上祭拜外公和外婆。大舅老态龙钟，行走不便；幺舅不在家，便有幺舅母出得院门来打招呼寒喧。我从没见过的外公，膝下有七个子女，母亲排行老二，他们个个都长得酷似外婆的面容，令人惊叹。

　　临走之际，二姐说，要不还是去原来老房子的地方看看？眺目一望，就在旁边的山窝子里，两个外甥也附和。于是，才从武警部队退伍回来的二外甥便开起车，在老村部的岔道口上往左一拐，顺着狭窄的乡村公路直直地开到了原来我们生产队的晒场边。晒场自然是没了，生产队的房子也没了，只有菜地。由于路太窄，且有车挡道，留下二外甥守车，我们仨便下车步行，顺着路左拐朝以前的老房子的地方走，过去一百多米就到了。

　　正当我跟当工厂保安的大外甥在路边争论，老房子当初到底是在这块田的还是在那块田时，身旁的院子门上就有一位清瘦的大婶出来相问，随即又是其他人。我一眼就认她正是我儿时好友张聪的母亲，另一位矮胖而笑容可掬的老汉则是以前的大队书记，而后又是张聪的父亲，他曾经在德阳东方电机厂当工人，都是旧时的好邻居。大家略一介绍，却都记得，接着就是一番热闹地叙旧。张聪的母亲也帮我们指认出，我家的老房子要在远些的那块田的位置才对。趁着大家聊得欢，我就跟大外甥一起顺坡上去十余米，察看当初屋后半山腰上的那条河沟。记得曾经每次踩着石板过桥时，我都怕得要命。现在一看，怎么也没有儿时的深，想必当初自己太小的缘故吧。

　　回到人群，眼看天色渐晚，我们就打算走了。话音刚落，就见张聪的父亲手里握着手机赶忙说，张聪也回来了，现在车已到青太了。青太乡，我知道，就在山那边脚上，那里曾经有一座榨糖厂，我每次去大姐家背菜背粮食回来吃都要路过。于是，在老书记的热情招呼下，大家一起走进院门坐在坝子里边聊边等，顺带吃晚饭。十多分钟后，张聪就带着弟弟进了来。于是就有人腾出座位，让他跟我一块坐，大家继续新一轮叙旧。

张聪说，你离开老家五六年后，我也离开了老家，去东方电机厂顶了父亲的班，而后父母也都定居在了城里，这次一起回老家来看看，没想到就遇见了你们。我俩差不多三十七八年没见，分外亲切。我也说，你小时候叫“润华”对不对，那时候是个圆脸，现在变瘦了，也长变了，要是在大街上碰见肯定认不出来。随即，大家又帮着回忆并细数起当初有哪些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来，其中就有同住一个生产队的公社书记的子女。那位公社书记后来去了剑南春酒厂当科长，几年前我还去德阳城区看望过他。于是，我就说，我还记得当初你们一个公社书记，一个大队书记，跟我爸玩得感情非常好，一到大年三十夜就会有人去拖条枪出来朝天上打，叭叭叭地响，当鞭炮放，把我们耳朵都惊聋了。你们还大笑着叫我也去放几枪，我那时才几岁，吓得直往后退，结果就掉进了身后的路沟里。大家听了便哈哈大笑。

　　眼看农家小院里的春天，不知觉中就到了黄昏。我就跟张聪再次约好，哪天一定要来绵阳玩，一定要提前联系，好一起喝一盅，继而又跟诸位旧时的乡亲道别离去。就连堂兄也在半路上打来电话，叫无论如何都得在他家住上一晚再走，二姐就代表我们一再道谢，说今晚再怎么也得赶回去。

　　暮色苍茫中，汽车在广阔乡村海样的油菜的丛林中飞掠。我分明瞅见，窗外咫尺的那些人高的枝头，油菜花尚未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