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一座熟悉的城市，给人最大的打击，就是无处可去。说哪里，似乎都知道。可我对陌生之它城，却又别无新奇的兴致。走到哪儿，还不都是司空见惯的钢筋砼的堆砌。于是，在这样的熟悉与别无兴致中，我除了一种撕裂的欲望，还真是无路可走了。

　　原本以为，去公园会好些。可去是去了，却并无半点臆想中的喜悦。除却依旧四散游走的人流，还是那些坚硬的石头与房宇给人质感。一副冷傲而沧桑的样子，好象几千年都不会变。即便栽种了不少花草树木，花花绿绿地东一片西一片，却仍让每个心智未泯的人，深感人为艺术的刻意卖弄。路并非没有，看起来还很多，却只是让你一个劲儿地感到，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更不消说那些街道了，人满为患，车流如织。看似四通八达，却处处红灯。稍一走偏了，不着野司机的撞，也会惹得斑马线对面的黄衣小帽的人朝你猛挥小旗狂吹口哨。这时候，好象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连路都不会走的流兽。怎么走，都不合规矩，讨人嫌弃。于是，原本以为做了伟大的人类，骨子里就按捺不住的那点意气风发趾高气扬劲儿，在遭到无形而足够高大的现代文明的威逼与打击下，便莫免唉声叹气心如死灰。就还是，别人怎么走我就怎么走吧。反正路修得再宽再多，加之无数的天桥地道，都不是为了我的走而建设的，都是为了那些层出不穷朝令夕改的规矩而方圆。于是，我就不得不学着习惯，去马路对面得绕大半条街，去城里办事得转几趟车的格调。要是想小优越一下，不吝啬两个钱去坐那不一定即招即停的TXIA，但随时都可能在路上堵死你。故而，这才会有人要去不无感慨地说，“世上本来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没有了路”的话。

　　于是，就想到江边。江边多好啊，波光荡漾，杨柳依依。可一走到江边，我这才发现，狭窄的堤道之上却没地方可坐，就更不消说小吃杂耍和茶摊子的了。即便要坐，堤道两侧那一溜烟儿尺宽石栏却只足膝高，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搞得头破血流小命顿休也说不定。好不容易寻见一处两丈来宽沿坡而下的台阶，其势却陡如天梯且并无扶手。我终于明白，这不一定能见到泥土的江边，怎么也开不出我心底的花。即便有路，也大多是拿来看，而非用来走的。即便走，除却足够的胆量外，还真有点杂技的悬乎。这时候，我不得不深感惭愧，想那人类的祖先都能攀树爬藤，可如今我却进化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有时候，我也去转街。在宽窄不一的街沿上，却怎么也寻不见人行道。如若要走，你就得绕开不一定整齐摆放的车辆、邮亭、树木和一些商号小贩自作主张的摆设，自个儿去寻路。这正如——“世上本没有路，只要下得去脚，那便有了路。”我终于知道，人与流兽最大的区别在于：兽是从无路中去走出路来，而人却是等着路去走。即便有路，也不是你想走就能随便走或是走得了的。

　　我并没打算要去用墨线，在家里给弹出几条路来。想走就走，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或许这就是窝一般温暖的好处。不过，如若人多了，那可就还是得讲规矩。虽然没有红绿灯斑马线，但也得讲个轻重缓急礼让三先，不然就会“撞车”。所以，“想走就走，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的状态，一般都只是一个人时的自由。

　　不少时候，我都觉得“自由”是个足够伟大而富予尊严的一个词，且无时不为其而骄傲。但“一个人”到底能走多久，又有什么意思呢？似乎现在，这足以激起我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过的深刻。

　　于是，我就在这么一座熟悉得令人发抖的城市里无尽反思：路呵，你在哪里，我要怎样才能走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