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苛的批评尽管真诚但也不要轻易步入一种持续的亢奋——评李建军批评文集《时代及其文学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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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苛的批评尽管真诚但也不要轻易步入一种持续的亢奋
——评李建军批评文集《时代及其文学的敌人》
(图片/网络
在很多人看来,评论名作家或是名作家的作品,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种冒险。这种冒险,既是对不慎招来强手攻击的恐惧,又是对涉嫌炒作遭以蔑视的堪忧。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你到底还想不想在文学界混了?”提笔至此,我恍然已经不无真切地听见,各种质斥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不过,虽是如此,我仍以为极有必要将自身的观点不失沉稳地阐述下去,既不偏颇于作家也不误导于读者,因为我需要不断坚定这份面对文学的真诚。
今天所要讲的,是我对有“文坛清道夫”之称的著名批评家、文学博士李建军先生的批评文集《时代及其文学的敌人》的认识,以及读后的一些体会。与其说他长年从事文学批评而深感成为“时代及其文学的敌人”的孤独,那么不妨将此当作一次读者的对话。虽无济于文学之争鸣,但也可聊以消除一些顾影自怜的冷清与寂寞。
通读这本书,我有初读的狂热欣喜,再读的冷眼疑惑,末读的理性思忖。这怎么说呢?不是将这本书读了三遍,而是将读书的过程无端地砍作了三截,将其感受也依次划作了三块,相当于无意之中搞了一次一途三景的文化旅游。
据编者在扉页上的介绍,此书“辑录了李博士近年来在中国文坛引起激烈争论和广泛好评的论文和随笔53篇,通过对贾平凹、池莉、莫言、阿来、刘震云、残雪、韩少功、余华等名作家的学理性批评,揭露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真相和精神病象……”同时,李建军也在《自序》中这样说到“将判断与事实、激情与理性和谐地统一起来,以诗意、朴实的方式讲真话、说人话,是我给自己的批评确定的原则。”主编朱竞更是在书的末尾一气写下了题为《这样的敌人越多越好》的《编后记》。
按说,就凭这阵式,原本我也不应当再有什么可说的了,除了崇拜,除了深信不疑,除了深视时务的热烈鼓掌。但我却总在想,如果被他严厉批评的那些名作都存在这么严重的问题,那么中国到底还有没有一部可读的小说?那些被批评的“粗制滥造”的名作家,是不是应该为自己“严重的不负责任”的行为去承担道义与法纪的责任?譬如摘去“名作家”的桂冠,譬如开除中国作协,譬如全面查禁他们的那些作品。如果真是这么做了,那么这又是不是中国文坛的一次浩劫呢?容忍这些行为存在的中国作协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基于是,我似乎就找到了可以把话说下去的理由。接着前面说,我对李建军这本书有着“一途三景”的感受。不过要说明,我这是读后感,最多算作好坏都说的评论,而非单方面的纯粹的批评。
首先,不知是出于我从没读过这么专业的文学批评作品的缘故,还是因为以往对吹鼓手的马屁文章看多了,反正是一翻开书就被李建军那种畅然淋漓、态度鲜明的批评论断所感染,很有一种精细入微、大快人心的感受。欣喜,钦佩,接踵而至,几近狂热。这不但迎合了一批原本就心怀疑惑的读者,也迎合了一些分外眼红的作家。诸如“三评《废都》”以及对消极写作的痛斥等,都是管你是名家还是名作,反正手起刀落、大卸八块——无情,痛快!就两个词。那身手,俨然武侠小说中那些绝顶武功的冷血杀手。
然而,不知是因为连续的阅读使我很快就产生了审美疲劳,还是原本我的狂热就难以持久,反正开始了理性的复苏,一些莫名其妙的疑惑渐自而生。尤其是在看到书的一、二部分文学评论中的《一锅热气腾腾的烂粥——评〈看麦娘〉》时,这种情况就开始明朗了。于是,就自然而然地令我阅读的感受到达了第二个部分——“冷眼疑惑”。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触,究其原因:一是觉得他此前的评论太多篇幅的咬文嚼字,吹毛求疵,除了认真地挑毛病之外,还伴随着对作者自由表达和自行措辞的权利的截杀。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特点,无论行文风格与运笔习惯,都应当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必要的尊重与宽纳。都被你挑不出毛病了,都如你的意了,那么别人的思想与个性还是独立的吗?于此,我倒有几分觉得李建军先生的那份“孤独”,有些是自找的。同时,也容易让人想及隐藏于“学识渊博”背后的“迂腐”。二是明显地觉得他对像池莉这样的女作家,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举得高放得轻,避重就轻、惜香怜玉的个人好恶倾向。这显然有失“公正、客观、衷恳”的评判,令人不得不去妄加猜测种种的可能,譬如是不是受了私人关系亲疏厚薄一类的影响。虽如此,但我对他那份面对文学的厚实的真诚,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里的“过”,更包含错、漏、偏的意味。
要说我阅读的快感,却是在书的三、四、五部分,而且这种快感既没有狂热也没有不持久,倒是有着几分慢慢品茶的冷静与舒适。虽然编者说是随笔,但我更以为是杂文。也或许是,这书出版时是2004年,而今却是2012年,因年代不同而提法不同罢了,并无大碍。不过,我还是想在以后的文学生涯中,去弄清楚“随笔”到底是一种随意而议或叙议杂呈的文体呢,还是对某个特定事件或是活动的概貌式或主调式的叙写。去帮一些就快文学了或是已经文学了的朋友,了解一个实则无关痛痒的常识性问题。虽然对每个真实意义的创作者而言,所谓文体只不过是几个供人大致分类装东西的篓子。
在这一阶段,我认为不止是带给我“理性的思忖”,更在于李建军先生行文的“理性的思忖”。其中诸如《小说的德性》、《关于酷评》、《话语刀客与“流氓批评家”的崛起》和《超越于“狭隘”与“仇恨”之上》等一类风格的文章,都并非前面部分那种针对于某部文学作品直接性硬对硬的批判,而是一种较似松散式慢调子的析理性叙说。其实,我更喜欢这种状态的“叙说”,没有严苛,没有亢奋,没有斩钉截铁,也没有穷追猛打。也就是说,完全不是先前那种“冷血杀手”的暴虐的姿态与形象,更让人感到李建军他自身有血有肉和迂回侧击的一面。
尤其是看到他在《后记》的末尾,像个十足的中学生一样感谢了一大堆支持他的人,让我禁不住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感到可爱之极。一个著名的文学批评家,做到这份上的确是很不容易。由此可见,一则他的确树敌太多,二则朋友的确太少。这给我们想做文学批评家和已经做了文学批评家的朋友们,可以带来更多的借鉴与反思。当然,在李建军先生笔下受到批评的那些名作家,也不要一味地恼羞成怒,只顾愤然交戈,而忘了回过头去认真地审视自已的作品,到底是不是存在那些问题,有没有必要在以后的创作中予以必要的修正。我想,这才真正有利于中国文坛良好风气的兴起和养成,势必惠及子孙。
在这里我不得不说,如果专业的文学批评只能做成“棍棒教育”的话,那么我更赞同略含一些中庸思想与策略智慧的评论。先说优点再说不足,或许效果会更好些。要知道,过于严苛的批评,无论再如何真诚,也不得不去考虑对方的感受与接受能力。如果对方不愿接受或是不能接受,那么我们这样的批评只能滋长其逆反心理和反叛情绪,适得其反,那又有何价值呢?更何况,当这样的严苛步入一种持续的亢奋的境地,极尽“孤独”自然就难免了,而不得不去把自己放在时代与文学的“敌人”的位置上。
如若把名作家这种尴尬而沉重的境况,放在当前这个“文学病象”层出不穷的“堕落时代”,那么到底是文坛的幸还是不幸呢?似乎的确值得一思。而做批评家,也最好能让人觉得更像郎中而非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