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廖理明得到提升消息的当天下午，何默思回到华兴市公安局。在回华兴的路上，他反复思考回去后如何开展工作：“单独通知我去省厅，绝对瞒不过局领导；侦查斗鸡案真相不可能在地下进行，也不可能避开局领导。据这事件发生后局长就同意立案，后来又声色俱厉地要查泄密人，看来是他受到上级压力所致。所以，赵局长不会是阻力的根源。”他决定，回去后立即去见赵局长。

“局座，今天省厅通知我去，是询问我关于‘斗鸡’事件的情况。厅长接见了我，他说斗鸡事件在媒体上闹得很大，不查清不行。”

“是啊，市委秘书处还专门搞了一个简报，每天一期，也送给我一份。”赵局长插话道。

“我还不知道这事。市委对这事件有啥指示没有？”何默思问。

“还没有。”赵局长说“你继续说，我不打岔了。厅长有何指示？”

“厅长说要省市联合查案，而且得及时向媒体公布消息，否则会引起网民公愤。他指示这案件由省厅王探长负责，具体工作我来做。要我们组织一批人，尽快把这个事件的真相查清楚。局座你看怎么办？”

“你去接受的任务，你该提个方案才是，为何问我咋个办？”赵局长心想，你小子从上面领命，反而来问我咋个办，不是明显试探我的态度吗？于是笑了笑说：“你怕我阻扰你们办案？笑话！在那文章发表前我不就同意立案了吗？只是上级追问谁给省报提供的信息，我才虚张声势地说要追查嘛！其实我早就估计到是谁把内情泄露给记者的，只是不想认真查而已。我向你表个态，完全支持把这个案子彻底查清。你应该有个设想，说出来吧。”

“局长，你误会了，我才不会怀疑你阻扰查这案子呢。”何默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怀疑谁，您是懂的。你不是怀疑我泄露内情给黄浜的吧？”

“你小子不要跟我耍滑！”赵局长笑着说，“有些事说破了就没有意思了，这一点你也该懂。快说你的方案吧！”

“我想一般工作由我和华敏生做，人太多了不行。我只要求你召集有关人员开个会，把我们要彻底查斗鸡案真相的消息传出去。此外，我请求给我随时有调用刑警的权力，也就是说有一批刑警参加到这个探案组，听我指挥。”

“这个好办。”赵局长说，“我知道这样做是省里的精神。不过，这样张扬地办案，会不会给你们产生一些新问题。”

“顾不了那么多了。总比大量网民和媒体人士参与进来好些吧，破案不是群众运动！”何默思说。

“好！我给你一个建议：你马上带华敏生去大雁监狱，把有关方淖珂意外死亡的档案先拿到手，以防又有意外。你提出的问题，既然我答应了，我就会及时解决的。”赵局长说。

“是，立即执行命令！”何默思站起来向赵局长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快步出去找华敏生去了。

待何默思离开后，赵局长开始思考一些问题：“一个省里重视的案子，为何单独召见何默思，不通知我去接受任务？甚至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难道省厅怀疑我？！肯定省厅已得知我们追查泄密者的事，或者省厅知道那泄密者就是何默思，只相信他？但何默思一回来就向我汇报，虽然有试探我态度的意图，但总体说来是相信我的，想得到我的支持。现在这案子捂不住，可能明天就会向媒体公布，我该不该事先给廖书记汇报呢？”

赵局长想了很久，觉得很难选择。因为他觉得何默思还有事没有向他透露！“难道华兴市委、廖书记有问题？他仔细回忆廖书记介入公安局查案的事，最明显干预的就是之前的奶毒案了。关于奶毒案如何结案时，廖理明指使不能向外公布汪德和被毒杀的真相，说有伤社会风化，并肯定汪德和是个好干部，要宣传他的事迹。作为一个市委书记，这些想法无疑是正确的。但要我们对审案结果作技术处理，他一句话好说，我们却是在干违背公安人员底线的事。这些事如果被上级查出，可不得了啊！如果说在这件事上廖理明有问题，当然我自己就脱离不了干系，甚至我的问题比廖理明还严重，因为我是一个老公安啊！”

赵局长想到这里，竟冒出冷汗来。“我当初怎么干出这样的蠢事来？！为啥当时不向廖理明解释干警的原则，抵制他那些指示呢？！看来这事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了。如果说省里发现了汪德和案和宋航案的漏洞，对华兴方有怀疑，一定包括廖理明和我。也许这就是单独通知何默思去接受任务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给廖理明汇报就可能是一大败笔！因为当初下令掩盖汪德和被害案真相的是他，后来下令追查泄密者的也是他。不可能只是因为他下令追查泄密者就说他有问题，因为如今的当权者，谁都怕自己治下的问题暴露。一定与前面案件的漏洞有关！”

赵局长左思右想，他实在拿不出决断来。直到快下班时，他还没有拿定主意，这时却接到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局座，你知道吗？市委廖书记要升任省委副书记了！”

“我不知道啊！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我是从微博上得知的。我怕有误，专门打电话问了廖书记的秘书，张秘书证实了这个消息。要不然，我咋个敢冒失地向你说啊！”

“谢谢你啊，刘主任。”赵局长不置可否地放下电话。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突然下了决心，刚才犹豫不决的事，这个突然来的消息促使他作出决断。赵局长决定打电话向廖理明表示祝贺，顺便告诉他关于省里指示斗鸡事件立案的消息。这样既不得罪市里这个即将高升的最高领导，也不算正规汇报工作。

“但不能马上打电话，让何默思他们到大雁监狱后才行。否则他要何默思向他汇报省里指示详情，就有点麻烦了。”他想，“凡事都得留点余地。他反正要调走了，只是现在有没走，暂时还是这里的最高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