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一年级时,我们的班主任是教生物课的黄文化老师。那时的生物课分动物学和植物学两部分,一年级时学动物学,二年级学植物学。我们喜欢黄老师的课,知识面广,又很有趣。我们喜欢黄老师,不仅因为他的课讲得好,又有趣,还因为他当班主任很特别,不像一般的班主任那么唠叨,爱骂人。黄老师的口头禅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各人。读书也一样,靠自觉。用句四川话来说:牛不吃草强按头吗?不行!”用我们的话来说,黄老师当班主任好像有点水,实际上是很爱护、尊重学生。
据说黄文化老师的这种教学习惯来自大学,他是某知名大学生物系毕业。他说,大学老师上课只顾他讲,不管学生是否专心听;大学老师上课不照本宣科,而要补充许多书上没有的相关知识,所以听他讲课我们都特别专心,生怕漏掉在我们书本上没有的有趣知识。黄老师是解放前的大学生,那时理科教材和参考书全是英文原版书,英语不好是不能读毕业的,让我们对黄老师十分敬佩。
但黄老师说的普通话不标准,并非如今所谓的川普或椒盐普通话,而是他严重河南口音的普通话。黄老师是河南人,据说是随军南下到四川的干部,一口河南腔的普通话,听起来有点费劲,你不得不专心听;有时又他的发音让我们觉得可笑,比如他课堂提问道:“夏天为啥一进玉米笼笼就热?”笼笼是四川话,这里指玉米地;热,河南口音有点像“日”,就常被同学们拿来搞笑。对于黄老师,有一点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为啥一个大学理科毕业生会随军南来而成南下干部?当时随军南下的干部文化程度都不高,像黄老师那样大学生,为何没有成为领导干部,而调来教初中,难道他犯过错误?!
我们走读生对这些事弄不清楚,也没工夫,没本事去弄清楚,因为上学放学都要急着赶路。又因为黄老师是班主任,不敢私下议论。但钟飞不同,他是住校生,有时间和精力去把这些问题弄清楚;此外,钟飞的个性让他爱到处打听消息,所以有同学说钟飞是个“包打听”,是一个自称“天上的事晓得一半,地下的事全知”的人。关于黄文化老师的秘密,我还没有问他,他就眉飞色舞地给我讲起来:
“你晓得不?黄老师的妻子在资阳县城教书,他却在这里教书,所以他周末就急急忙忙往县城里跑。奇怪的是,他们的儿子才三四岁,没有跟倒他妈,而是由黄老师带着。有一天学校里来了一个河南小脚老太婆。居然说她是黄文化老师的原配妻子。这事好像闹得很大,你难道没听说过?听说黄文化老师好像不得不接受,我还看见那老太婆常带着黄老师的儿子耍,并没有见到黄老师的现任妻子来闹事。按政策,黄老师不是犯了重婚错误吗?!我们称黄老师的原配为老太婆,是因为那河南女人的确显得很老,其实她的年纪跟黄老师差不多,大概三十多岁吧。奇怪的是,黄老师的儿子还听那女人的话,常跟着那女人上街去买东西。黄老师的儿子名叫长青,常跟着他父亲到我们班上来,跟我们很熟。我曾问:
“‘长青,那个带你上街的女人是谁?’
“‘她是我的大妈?’长青说。
“‘你大妈喜欢你吗?’我问。
“‘喜欢,但是她说的话我好多都听不懂!’长青说。
“‘你妈妈没有来看你大妈吗?’我又问。
“‘我妈妈前两天就来了,当天就走了。她关倒门和爸爸说话,我和大妈在外面。当她开门出来时,要把我抱走,是我爸爸不让。后来校长来了,校长陪我妈妈走的。’长青说。
“这时黄老师过来了,听见我问长青的问题有点不高兴。我赶快让开,让长青跟他父亲走了。后来不久,那河南老太婆不见了,黄老师安然无恙。”
钟飞是住校生,消息比我们灵通,但我对钟飞的话半信半疑。黄老师是否重婚,我们一直没有弄清楚。参加工作后,还遇到几起类似事件,即所谓南下干部重婚问题,据说按时代背景,好像是容许的,政府保护的是现任妻子。不知黄老师那个原配夫人是如何处置的,总之他没事,照样教书,那原配夫人再没有来过。不过,钟飞在这件事中到处打听小道消息,尤其是套黄老师儿子的话,让黄老师不高兴。钟飞在得罪王洛明老师后,可能又得罪了班主任黄老师。但没有发现黄老师批评钟飞,也没有给钟飞脸色看。
黄老师的生物课是我们感兴趣的,我记得一年级时是动物学,二年级学植物学,我们都很喜欢。我前面讲到期末植物学考试发大水,我们缺考的事。水退后我们上学找到黄老师,说明我们缺考是特殊情况,不能当考试不及格,如在下期让我们补考,我们就冤了。黄老师当时就表态说,他去请示校领导,争取尽快给我们几个安排考试。结果真的在放假前给我们几个单独考试,没有因涨水缺考而下期补考。为此我们很感谢他。
我们于六一年上期转入资阳中学读高中后,黄文化老师居然来给我们带过一段时间的英语课;我们高中的生物课老师姓韩,也曾代过我们一段时间英语课。他的学历与王文化一样,大学时期的课本都是英文,所以英语水平高。到高三时,我们的任课教师基本上都是从四川大学毕业高级教师。当时理科大学毕业生教中学不少,王文化老师来中学教书之谜团也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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