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张向东从手术室出来后，得知手术成功，父亲状态良好后，才向他告别的。

“爸，你好好养病吧。有妈照顾你，你应该高兴，乐观面对疾病，你会好起来的。我要回去照顾两个孩子，帮马克打理生意，隔一段时间我带外孙、外孙女来看你。”彤彤说。

“你快回去吧。有你妈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张向东说。

女儿走后，华扬每天都在打理餐馆，白天只有邹丹陪伴张向东。按法国的医保，像癌症、糖尿病等特种疾病是全免费治疗的，住院后有护士照顾，家属并没有多少事要做。病人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让其有精神寄托，乐观战胜疾病。张向东的情况也是这样，需要有亲人陪伴，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陪伴他的不是儿女，而是被他伤害最深的前妻邹丹。他本来是不愿意面对邹丹，也不敢面对邹丹的。既然儿子死了，女儿要照顾孩子和打理生意，邹丹不顾恩怨地来了，他已无法拒绝，只得面对。虽然手术成功，但癌细胞已开始扩散，他知道自己已无法治愈，在死前如何面对邹丹？唯有在她面前忏悔。但他不知道如何可开始，因为他做的伤害邹丹的事太多了！

当病房里只有张向东和邹丹时，张向东望着邹丹就要流泪。这时邹丹不得不主动劝解他：

“老张，我这样称呼你好吗？”

“好，这样称呼好！”张向东含泪道，“你也提醒了我，我也该叫你老邹。”

“好吧，老张。”邹丹说，“彤彤走前不是跟你说要乐观吗？为啥现在还流泪啊？”

“老邹，我是无脸见你，无脸面对你啊！”张向东说，“我伤害你太多，太深，你却不记仇，在我遇到困难时帮助我，在我死前还来照顾我，我心里难受啊！”

“老张，你想得太多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几十年，还想它干什么？你我毕竟夫妻十几年嘛。难道没有美好的东西回忆？至少我们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嘛！你是我一对儿女的父亲，我是为我们的儿女来照顾你的，也是感谢你给我一对乖儿女！再说，你我的婚姻失败，不全是你的原因，我也有责任，责怪自己的话就不必说了。”

“老邹，你不必如此谦虚。我知道你从小受你父亲影响，一直以爱心待人。在我们一起读小学的时候，老天安排我们同桌，你就没有嫌弃我家穷，对我很好。让我感激之外，对你产生了爱慕之心，以至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便开始暗恋你。当然，其中也有我心里的不纯洁之处，即爱慕你的美。但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家庭经济困难，不配和你交朋友。所以只能将这种爱隐藏在心中，长时间暗恋你。

“老邹，我当时不懂你，不懂你的心，以为上大学以前，我们家穷，我成熟晚，你不会看上我；到后来我上了重点大学，长成还算帅气的小伙子后，你会喜欢上我，所以才在大学期间写信给你。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就不必在这里说了。总之，在我们结婚后，我没有爱护你，反而虐待你，导致我们的家庭破裂；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后，我还出轨，跟那个陈颖鬼混，这是我们婚姻失败的主要原因；后来你出国了，我还利用你对儿子的感情，骗你复婚，让你把我和儿子弄到法国，是我在感情上再次伤害了你；我到巴黎后，由于自卑感和大男子主义原因，出去打工，经不住那个越南女人的引诱，又一次出轨，导致再次和你离婚。唉，我在你面前是罪孽深重啊！最近我也在想，我为啥变得如此坏？我在这里要向你忏悔，也想在你面前剖析我自己。”

“老张，我们都老了，不应该想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邹丹说，“没有必要忏悔，没有必要剖析自己，现在做这些于事无补。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要坚强地活下去，要开开朗朗养病！”

“不，老邹，我心里的这些话不说出来，我是不会心安的。你可怜一下我这行将就木之人，听我把话说完吧，我希望你今后能真正理解我，真正原谅我。”

 “其实我早已原谅你，要不然我会几次帮你，现在还来医院照顾你？！”邹丹说，“几十年前的事了，翻出来挺揪心的，何况现在你病了。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忏悔，更没必要解剖自己。如果说要忏悔，我也该忏悔。我以前说你大男子主义，小市民心态，伤害了你的心，对不起你！我是背着家庭出身优越的包袱，换一句老话说，就是资产阶级小姐的心态，不愿意为婚姻改变自己，从心里没有尊重你，这可能是我们婚姻失败的重要原因。

“另外，我不该把儿子和你弄到法国来。如果你们不来，在国内会过得很好；儿子不来法国，在国内会发展得很好，不至于魂断巴黎。我弟弟在电话里经常讲成都的变化，叫我回成都养老，我已经动心，叫我弟弟帮我在成都买一套房子，以后回成都住。法国再好，也是别人的国家，还是落叶归根的好，何况现在国内发展得很好呢！”

 “老邹，你说这两点很对，也是我想要说的。”张晓明说。

 “我们都老了，像老朋友那样摆摆龙门阵好些，不要搞什么忏悔，不要搞解剖自己之类。如果你有啥需要了解的，对我有啥不理解，也可以提出来。” 邹丹说。

“老邹，我不明白的是，你为啥没有另外找一个男人一起生活？难道你不觉得一个人会孤独、寂寞吗？”张向东问。

 “我是以事业来冲淡寂寞的。”邹丹说，“其实我并非没可考虑过再找一个男人，我干爹干妈也给我介绍过。但我考虑到我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我谢绝了，我要对我的孩子负责。我怕婚姻又失败，伤害到我的几个孩子。”

“都是我对你的伤害造成的。”张向东说，“我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我没有作为丈夫的责任感，我首先辜负了你，然后又辜负了陈颖，我和阮琳、杨兰兰的分开也与这些因素有关。”

“怎么说去说来又变成你忏悔了？！”邹丹说，“我们来探讨一下我们的婚姻为何失败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多年追求我，为啥追到我后，不珍惜我？既然你爱慕的美女你追到手了，为啥婚后那样对待我，把一个美女折磨成黄脸婆？”

“老邹，这算是你淤积在心中几十年的问题吧？！”张向东苦笑了一下说，“看来今天你和我开诚布公了！在回答你提出的问题前，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也许你至今都还不知道的故事，有人曾经以相同的问题谴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