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彤彤从里昂打电话来，告诉邹丹张向东的情况：

“妈，父亲的病可能治不好了。他的肝癌已是晚期，癌细胞已开始扩散，医生说估计活不了半年。前晚他本来是要告诉哥哥这个消息的，听到哥哥遇难的消息后，因高血压诱发脑血栓，幸好抢救及时，现在基本上能够说话了。他说他不愿意到巴黎来，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你，他无颜面对你。他还说，他有医疗保险，医院会负责医治和照料他，不必我们来照顾他。他那个餐馆在他住院后，由他指定人负责，仍然照常营业，餐馆的员工还不时来看望他。他说他没有多少存款，等他死后如还有余款的话，那钱就给我。那个餐馆留给华扬，也是给他孙女的，他希望华扬来里昂打理这个餐馆，不能辜负那些员工的期望。父亲还说，他最对不起你，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忘记他这个人，忘记他对你伤害，过好你幸福的晚年！”

邹丹听到这些，忍不住流下泪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她和张向东曾相处十多年！她早已不再恨他，还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爱。邹丹认为，他说不想面对她，其实内心想见到她。儿子已死，女儿入乡随俗，已经西化，对父母已无多少责任感；华扬是养女，当初他反对收养，心里有隔阂，也不是他想见的人。所以邹丹觉得，她应该赶去，送张向东最后一程。如果她以前没有爱过张向东，现在应该补上。想到这里，她去找华扬商量。

“华扬，彤彤打电话来说，她父亲不愿意到里昂来。我想，还是我们去接替彤彤好。彤彤应该和她的孩子在一起，她还是回到巴黎好些。”

“妈，昨晚我就决定和你一起去里昂照顾父亲，我是下了决心的。”华扬说，“妈，我们的公司已经被毁了，晓明也因保护那个公司送了命。无论以后保险公司赔多少，我都不愿意再在巴黎干那个行业。妈，我跟你一起去里昂吧，把你的孙女也带去，我们以后就在里昂生活，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帮他打理那个餐馆，孙女也在那里上学。妈，如果晓明在，他会毫不迟疑地去照顾父亲。如今他走了，我是他的妻子，我理当为他完成这个任务。再说，您也是古稀老人了，我能放心您一个人去那里照顾父亲吗？！除了照顾父亲，我还得照顾你啊！妈，我不想再回巴黎，我们就一起去吧！”

“好吧，张向东说把餐馆留给你，我觉得也是这个意思。”邹丹说，“彤彤说，他父亲知道他活不了多久，已经安排好他的后事。他不多的存款留给彤彤，那个餐馆留给你们母女俩。可能他也想你去管理他那个餐馆。刚才我没说这事，是怕你不愿意。既然你主动提出，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妈，是你从小收养了我，你就是我的再生母亲。我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华扬说，“不过，我对餐馆业务不熟，你的经验丰富，不如我去照顾父亲，你去打理餐馆，以后再教我，好吗？”

“不好。”邹丹说，“他是男人，你是他的媳妇，你去照顾有许多不方便之处。我年纪已大，以前和他一起十几年，我去就没什么顾忌。再说，在医院里有护士照顾，我也没有必要守在那里不离开，我可以抽空和你一起打理那个餐馆。至于不懂的，他会给我们交代的。”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就按您说的办吧。”华扬说。

“华扬，以后我们还是母女相称。”邹丹说，“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女儿，无论在你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到里昂以后，对内对外都说是我的女儿，不要再说媳妇，好吗？”

“好的。”华扬说，“其实我的心也和您一样。”

邹丹和华扬商定后，就给彤彤打电话，告诉她在那里坚持一段时间，等她们把巴黎的遗留事情处理好后，就来替换她。彤彤得知这一消息很高兴，急忙打电话告诉马克。

“彤彤，我也很高兴，等着你回来。”马克说，“不过，既然妈妈这样说了，你就不要再问妈妈何时来了。我相信妈妈，她从来是说一不二的，而且不会拖得太久。我也会帮妈妈把有关事情尽快处理的。你把妈妈他们要来的事情告诉父亲了吗？”

“妈妈说暂时不告诉他，怕他反对，又闹出事来，等她们来了，既成事实，让妈妈来劝解他。”彤彤说。

“你不是说他把餐馆给华扬母女吗，为啥会反对她们去？”马克问。

“他不是反对华扬去，而是不愿意面对妈妈！”彤彤说，“他不是不愿意到巴黎来治病吗，就是怕见到妈妈。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看那是假的，他是希望母亲和华扬母女一起去的。要不然，为啥说把餐馆给华扬母女呢？！”马克说。

一个星期后，邹丹开车和华扬母女一起去里昂。她们心里都在想：别了，巴黎！这个她们奋斗多年的城市，那里曾是她们美梦里的天堂，也是她们噩梦中的地狱！她们不可能再回巴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