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邹丹高兴地离开了何慧，没有想到此后再也没有见到她。他们的客观原因是，李兆明出国攻博，回国后何慧出国，后来两人都埋头科研教学，还得管两个孩子的学习，忙得不亦乐乎，没时间去拜访邹丹。但何慧没有忘记邹丹，她曾去邹丹老家找他的弟弟邹鸿打听消息，发现她家已不存在，那里撤迁，不知他们家搬到哪里去了。何慧心想：“这丹丹为啥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八十年代初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还来找我，现在不至于比那时还不如吧？！”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难以预料，在何慧逐渐淡忘邹丹这个毛根朋友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碰上邹丹的弟弟邹鸿。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个夜晚，他们去锦城艺术宫看演出，好像是自贡川剧团演出的新编川剧《巴山秀才》，一个杠着摄像机的男人看到何慧，向她打招呼道：

“你是何慧何姐吗？”

“是啊，你是邹丹的弟弟？！”何慧惊讶地问道。

“何姐，我是她弟弟邹鸿。”那人说，“这是姐夫李教授吧，我以前见过。你们俩变化都不大，所以我一下就人出来了！”

“你好，邹鸿！”李兆明立即与邹鸿握手寒暄。

“我们都成老头儿老太婆了，还变化不大？！”何慧笑着说，“你怎么在这里？你姐姐呢？”

邹鸿把摄像机交给身边的小伙子，吩咐几句后对何慧和李兆明说，“何姐，李教授，难得遇见你们，我们找个座位坐下摆谈几句吧，现在离演出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他们找到后面几个空位置坐下，邹鸿便开言道：“先说我的事。我毕业分配到一个县广播站工作，后来经我们系的一个老大哥帮忙，调到省电视台工作。我是技术部的，偶尔也参加一些有兴趣的采编。我以前喜欢川剧，所以自动请缨来采访，想不到遇见你们。

“我姐姐早就到法国定居了。她说很感谢那年何姐对她的指点，她才在成都找合适的单位，结果很快有了结果，省进出口公司看重他，并主动出调函，不到半年功夫就调动成功。后来她随公司负责人去法国访问，遇到当年和我父亲一起在法国留学的领导，那领导赞赏我姐姐的能力，就把她派到省里住巴黎的常住机构工作。她忘不了你这个毛根儿朋友，临出国前曾来找你们，发现你们已经搬家，又打听不到你们的新居。于是我姐姐到你们化学系问，才知道何姐去英国留学去了，错过了与你们见面的机会。我姐姐临走前对我说，我如果见到何姐，一定要好好谢谢她，要不是何姐，她不会有今天！

“我也应该感谢何姐。当初姐姐家闹离婚，我也请假回家帮她。姐姐从你们家回来后，兴奋地告诉我你指点她那些话，我也才开始找人调动工作的。那时我和我姐姐都在很闭塞的地方，都成了家，根本没有想到那些事，全靠何姐指点，我在这里，也代表我姐姐，向您表示感谢！”

“你姐姐现在怎么样？她把她的孩子带去了吗？”何慧问。

“唉，说到孩子就揪心，这孩子就是父母的死穴。我姐姐很顺利地把女儿带到法国了。临走前她去见她的儿子，让那个张向东知道了姐姐的行踪。原来那个张向东和我姐姐离婚后，很快和厂里的一个干部女儿结婚，但婚后两人常打打闹闹，几年后又离婚了。当他知道姐姐要去法国定居，就主动向我姐姐认错，希望我姐姐看在儿子的份上，同他复婚。我姐姐心软，为了儿子，她答应了张向东复婚的要求。几年后，她也把她儿子和张向东一起弄到法国去了。”

“他们又在一起了？现在他们相处得如何？”何慧问。

“应该比以前好些吧。”邹鸿说，“我也问过我姐姐，她说还行。你们想，如今我姐姐在家里的地位不同了，是他依附我姐姐，他还能怎么样？何况他不懂法语，现学法语，靠到华人餐馆打工挣点钱，他敢对我姐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