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好一阵才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后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就死啦？！”

“慧慧，冷静点，这是半夜三更，你会闹到整个小区都知道的！”李兆明清醒起来，他把何慧抱到床上，低声对她说：“慧慧，忍一下，不要出声，听我说！”

何慧停止了哭泣，不断抽泣地问李兆明：“怎么回事，儿子怎么会死啊？！”

“是李海的同学打来的电话，说好像是病死的，死因有待警方查证。”李兆明说，“还说已通知女儿，等一会儿女儿可能要打电话回来，究竟是啥原因，女儿应该知道一些，我们就慢慢等吧。”

李兆明把无绳电话拿在手里，上床把何慧抱在自己的怀里，口中小声念道：“慧慧，我们就这样等吧，等女儿的电话。”

大概半个小时后，电话铃声响了，李兆明把电话开成免提，好让何慧也能听到，只听女儿李燕在电话里说道：“爸爸，妈妈，你们已经知道哥哥出事了吧。”

“燕子，你哥哥究竟怎么出事的，快说。”何慧说。

“妈妈，爸爸，你们要节哀啊！”李燕抽泣地说，“据哥哥的同学说，他们发现李海三天没有上班，去他的公寓找房东打开他的门，进去一看，发现哥哥趴在写字台上，电脑还开着。喊他不应，一试鼻息，发现他早已死去，屋内并无打斗痕迹，哥哥身上也无伤痕，很可能是病死的。妈妈，爸爸，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哈。他已经走了，回不来了，再悲痛也挽救不回来。我和小宋商量决定，你们就不用去美国了，小宋今天就赶到波士顿去，一是了解情况，二是处理后事。”

“你为啥不去？”何慧问道。

“我要去，但我持的中国护照，要去美国大使馆签证才行。小宋是法国护照，不用签证。”李燕说，“我拿到签证就马上赶去，到时我会跟你们打电话的。处理完后，我直接飞回成都，陪伴你们一段时间；小宋和你们的外孙要去中国使馆签证，要晚一点才能来成都。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哈，不要太悲伤，等我们回来！”

李燕挂了电话，老两口陷入了沉思，李兆明说：“李海身体一直很好，为啥子会病死呢？！”

“可能是我这张臭嘴说中了，是他因肥胖得了高血压、心脏病，只有心脏病才会死得那么快，死了也没人知道。”何慧说。

“说不清楚，等女儿他们的消息吧。”李兆明说，“怎么怪你说的话呢，你说那些话是对的。”

“儿子常说只有回成都才吃到真正的美食，在美国都吃些垃圾食品。”何慧说，“你在美国几年，是不是都吃的垃圾食品？”

“那倒没有。”李兆明说，“美国的快餐业发达，麦当劳、肯特鸡之类到处都是，汉堡、薯条是主食，算是人们说的垃圾食品吧。但是我们在公寓大多自己做饭炒菜，难道你们在英国不是吗？！”

“我们也是。”何慧说，“我们都会做饭炒菜，问题是我们从来没有教过儿子做饭好菜啊！”

“或许问题就出在这方面。”李兆明说，“算了吧，猜测没有用，只有等到女儿来电话才清楚。”

  ……

他们就这样猜测李海的死因，毫无睡意，一直到天亮，何慧才起床去做早餐。李兆明也起床帮助何慧，但饭摆在桌子上，两人都没有心思吃，互相望着，然后是默默地流泪。

深夜的电话和何慧的哭声让左邻右舍知道他们家发生了什么，加之李兆明没有像平常那样提早上班，前来看望他们的人络绎不绝，先是邻居，然后是俩人的学生和同事，后来是物理学院、化学学院的领导。来一批人，他们就得介绍情况，哭一场，但他们又不得不接待。

物理学院的院长说：“李教授，最近你就不要上班了，在家多陪陪何教授。我会通知你的助手，实验室有事要请教你，叫他们打电话或亲自上门请教。”

“谢谢领导关心！”李兆明与何慧同时说。

到晚上李燕打电话来，除了安慰他们外，没有啥新情况，只说李海肯定是生疾病突然死亡，不是被害。小宋已经到达波士顿，开始了解有关情况。

只有等待了！何慧这时开始埋怨自己没有去看望过儿子。他们曾去参加女儿的婚礼，后来李燕生小孩，他们在暑假时又去看女儿和外孙。但他们一直没有去看望儿子，一是李兆明太忙，二是儿子李海每年春节都会回国看望他们。他们觉得儿子学习、工作都很努力，很受老板，即他的导师看重，所以对儿子在美国很放心。让他们唯一忧虑的是，李海已经三十多岁了，至今没有女朋友。他们觉得儿子的性格并不内向，怎么会交不上女朋友呢？李海回答说因为工作太忙，顾不上。所以何慧与李兆明决定08年暑假去美国看望儿子，了解他没有交女朋友的真正原因。他们担心，怕他们的儿子会成为同性恋。在美国，那种事情不是很流行吗？！

然而，2008年汶川512大地震成为举世震惊的大灾难。让他们去看望儿子的行程延误，否则，不会出这样的意外！然而后悔没有用，挽救不回儿子的命，他们只有等待女儿回来。

李燕夫妻去美国处理完李海的后事，李燕直接回到成都，给父母带回了李海的骨灰盒。李燕才慢慢给父母讲李海死亡的缘由：

李海的确是死于疾病，有那里警方的尸检报告为证，没有任何被害的证据。据李海的同事、导师、同学介绍，李海住在单独租的一套公寓，离他们的住处较远。他们是发现李海三天无故没有上班，打电话又无人接，才找到李海的公寓，并与业主联系打开门进去看，发现李海伏在写字台上，像睡着了一样，但怎么也唤不醒。后来他们发现李海已死，尸体已经冰冷僵硬，便立即报警。经法医尸检证明，李海已死去三天，死因是低血糖昏迷所致。据法医介绍，李海早就患了严重的糖尿病，但他并不知道，也没有去看过病。据分析，李海是熬夜工作因饥饿导致低血糖昏迷，自己又无糖尿病的有关知识，不懂发生低血糖后如何应对，认为是熬夜太疲倦，伏案休息中去世的。

据李海的同事和同学介绍，李海是一个数学狂人，他对数学，尤其是他研究的领域痴迷如狂。从他到哈佛攻读博士学位起，每天就是学校——公寓一条线，很少和其他同学、同事交往。有同学偶尔来到他的公寓，发现他从来没有自己开伙做饭。他说他不会做饭，也不想学做饭，那样太浪费时间。他公寓里堆满饼干、面包、方便面之类的即食或方便食品。平时在家就吃这些东西，只有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一顿像样的饭。也许他的生活习惯让他患了糖尿病，自己还不知道。

据李海的同事介绍，李海去美国后很不习惯，他很想念他的父母和大舅，觉得离开他们无法正常生活，只有钻进数学王国里，他才会忘掉思亲、思乡之痛；他的导师说：“李海是一个数学天才，但生活上却是个白痴。在我这里从博士生、博士后、到他手下的助手，研究成果斐然，受到美国数学界关注。只可惜他生活经验太差，如果他早点恋爱结婚，有个妻子照顾他的生活，可能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当李燕介绍完李海突然病死及其原因后，何慧又放声大哭起来，李兆明则一边安抚何慧，一边自责道：“都怪我，从小太娇惯他，没有让他经受过任何锻炼，没有让他做任何家务事，使他缺乏独立生活能力。真不应该送他出国留学，应该在北大毕业后就回到成都，回到父母身边工作，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

为了让父母减轻老年丧子之痛，李燕安慰父母道：“爸，妈，哥哥既然已经走了，再哭、再伤心也回不来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们的身体重要，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行！他走了，不能给你们尽孝了，但还有我呢。我会代替哥哥孝敬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