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四川道场
(2011-01-08 10: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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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文化请水散花请佛念经杂谈 |
分类: 杂谈 |
道场,是四川人对死者奠祭规格的量度。据说解放前,平民百姓只要不是穷得吃不起饭,都要为过世的老人做道场。一般平民,做一天道场算是尽了孝子的心;有钱人家老人归天,做三日、五日、七日的道场是常有的;显赫的官宦之家,做道场多到七七四十九天。解放后,这一习俗逐渐消失,到文革期间,这一习俗当成封建迷信被禁止,所以如今很少有人见过这道场是啥样子。笔者小时候有幸见识过一次这样的道场,觉得其中有许多民俗文化值得继承。但当时太小,具体内容还是较模糊。
四川的道场颇受道教文化的影响。做道场请来的都是道士,身穿黄色的道袍,头戴黄色的方巾。他们主持做丧事,又是乐队的演奏员。笔者见过的小规模的道场,由四个人组成,四人分别演奏大鼓、大锣、大绕钵和掌上小锣。其中打大鼓的是指挥,其他人演奏完全看他的手势。其响声用文字描述为:“咚咚咚,壮,乃,丑,乃,壮!”‘咚咚’是鼓声,‘壮’是锣声,‘丑’是大拨的声音,‘乃’是掌锣的声音。掌锣犹如铜磬,但更清越;乐队演奏起来就如今天的川剧锣鼓。据老人讲,大型道场会有更多的道士参与,乐队中会增加唢呐、二胡、笛、箫、笙等。四川道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佛道合一,其中的请佛、念经等,都是做佛事的内容。道场常有的程序是开路、散花、请水、请佛、念经、熬卦等,不仅要赚够孝子们的眼泪,还要赢得众人的欢心,即悲伤与搞笑、娱乐为一体,因此会引来大批人观赏。这就是有的川人,乃至一些贵州人认为,死人道场是唱川戏的原因,这就是所谓红白喜事中的白色喜事。
念经,会赚人们的眼泪,因为经的内容与老百姓日常生活有关。比如笔者所见是一个中年妇女死去世,念经中有‘十月怀胎’,由执掌锣的道士跪在灵前,添盐加醋的将妇女十月怀胎所受的苦用韵文描绘出来,不时加上帮腔和锣鼓烘托,在场的人,尤其是妇女,没有不哭出声的。
另一个赚眼泪的过程是‘熬卦’。之所以叫熬卦,是道士在为死者卜卦时,总要东拉西扯,让死者的心思卜不准,直到最后让孝子或亲属道出死者最不放心的事,让孝子们伤心,大哭一场,这是賺孝子眼泪的最有效的方法。比如这中年女人的道场,孝子都要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卜卦的道士拟出不少逝者不放心的事,然后用卦来验证,如是,则为阳卦;如不是,则为阴卦。一系列的假设都没有得到死者认可,最后孝子的堂叔站起来说:
“嫂子,我知道你最不放心你的儿子还小。你怕他们今后无人照应,难长大成人。嫂子你放心,我会像照应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照应他们,你就安心去吧!”
那人的话说完,道士又扔卦,结果就是阳卦。于是全体孝子高声嚎哭起来,连观看的左右邻居都落下泪来,有的还哭出声来。
道场中有不少花样并不那样苦情,反而有不少娱乐因子。比如请佛,唱的歌多数与四川民歌差不多。四川人大多能唱‘槐花几时开'这首四川民歌:
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娘问女儿望啥子,我望槐花几时开。
这是多么有情调的情歌,但许多人并不知道,这歌最初就是请佛的歌。
请佛的歌各种各样,有描述奇异境界的歌,本是歌颂佛的威力,现在看来则是人们对未来生活幻想的歌曲,比如:
高高山上一座楼,楼上点灯嘛不用呀油。
吹风下雨都不熄,不要楼梯就上楼。
佛呀佛嘛又呀佛也,阿弥哟陀佛厄!
这不是现代高楼大厦的描绘吗?!
另一个让人感兴趣的是请水,这请水的缘由很难说清。只见道士们排成长列来到水井边,一边唱一边向井躬身拜祭,其唱词据说多与大禹和李冰父子治水有关。禹是四川羌人,四川人对其有特殊的感情;李冰父子修都江堰造福天府,四川人对其更有感恩之心。逝者到阴间也离不开水吧,所以请水与都江堰的拜神放水似乎有不少渊源。只见执掌锣者在前,一段唱词唱完,后面的道士便附和帮腔,接着便是锣鼓演奏,其后执手锣者带头躬身下拜,如此反复,至少要搞半小时。
最有意思的散花,也许是与开路衔接的吧,给死者驱鬼迎神、散花开路。这时道士们随身带上锣鼓,大鼓挂在颈项,吊在面前;大锣则在背上绑一竹竿,大锣从竹颠吊下来,敲起来就方便了。道士们围着一神坛转圈,一边走一边唱,其唱词不少是现编现唱,而且诙谐有趣。道士后面跟着一人,手拿竹筐,里面盛满纸花,一边走一边撒在地上,有时还在道士背后贴上纸花,引得人们发笑;道士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唱出的歌词也很逗人:
散花散到大河边,无钱过河好心酸。老板叫我们来散花,弄得我们在这里转圈圈!(帮腔):散鲜花呀,散呀散鲜花!(锣鼓):咚咚咚-乃-丑-乃-乃-壮!
这时人们会忘却丧事的悲痛,开心地笑起来。
笔者觉得,这种天府风情的丧事道场,是一种独特的民俗文化,也可以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能冠之以“迷信活动”的政治帽子。自文革起,这种蜀乡风味的道场就消失了。在今天的四川,可能再也找不到人能做这样的道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