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偷偷写一首诗
忽然觉得无聊,就给自己找了理由:想给树叶写一首诗。
树上的叶子很绿,而且有很多种。本来我想拾得几枚落叶,再用脚踩一踩,我想听听踩落叶的声音像不像哭。我没想到树叶都在树的身上,竟不忍心去摘,可能我怕树疼。
我在路边走呵走的,终于在花坛里看到落叶,尽管只有一枚,也让我的眼睛一亮。通过观察,我认出来那是月季花的叶子,中间已经泛黄,只有周边有一线绿,仿佛哪个画家滴落的油彩。趁行人不注意,我悄悄地将其拾到手里,随即又拾得了一枚。
好在无人发现我的秘密,就在酒店开一间房,准备躺在床上给树叶写一首诗,然后做个好梦。谁知我刚脱完衣服,电话响了起来,铃声,是我亲自选的那首《狼爱上羊》。接完电话,再读我枕边的树叶,诗情,已流失得干干净净。忽觉自己有点可怜,可怜自己写一首诗那么艰难。只能躺在女人的腿上我才会写诗么?我有点不信了。由于种种原因,近来我对女人多了几分厌倦。
我再一次把拾来的树叶打量几眼,这次读的是另一枚。叶子已经全部退化成了黄色,让我想起那年秋天。同时我想起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她曾经问过我:“女人到了三十或者四十岁之后,男人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了?”当时我不严肃地笑道,“也不一定。那些五十岁、六十岁或者七十岁的男人也能对你们好……”看到这枚泛黄的叶子,我再次意识到,岁月对所有的生命都是那般无情。
本想偷偷写一首诗,写写树叶,然而,我的好心好意仍是遭到破坏:晚上的酒会还没开始,有一部分客人提前来赴约了。还没把我要说的风凉话哪怕写出一行,竟已无话可说。
等我再想写树叶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可我所拾来的叶子,已经不知去向,也淡漠了再去拾树叶的心情,宁可怀念那两枚落叶了。我发现我想念的东西不是那么多了,尽管还有放不下的东西,比如树叶,哪怕看起来很平凡的叶子。我总觉得树叶很像什么人的眼睛,在悄悄窥视我,一下一下烫我的心。不知什么原因,每当想起树叶,我的眼睛有点发涩并夸大了我的隐痛。于是,我对树叶有几分憎恨了。
我的本意是给树叶写一首诗,在我眼里,树叶并不仅仅是个名词。可惜,直到目前也没写出什么句子。看来,诗与现实越来越遥远了,并与人的心事也是那般遥远。通过我的颓丧,我想起了我欣赏的几位诗人,他们近来并没突破自己,给我这样一种印象:读不读诗几乎无所谓了。因此我对自己也就有了新的印象:写不写诗几乎无所谓了。可我忽然想说一句“亲爱的树叶”,这个念头简直把我吓了一跳,主要是我担心被人听见,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发出声音。树叶也许并不平凡,我想,树叶或许能启发我真的写出一首诗来。
──缘于我想写诗,我想起了诗人那种怪物。把自己囚禁于某种情绪当中,可能会把自己累死,这就是诗人呵!纵使你写的诗天下第一,也难度玉门关。诗人明明站在地上,却又伸手去抓天空的云,根本就不相信云彩也是一种气体,丧心病狂地愚弄自己。我通常的做法乃是:即不强迫自己写诗,也不强迫我不写诗,以图证实自己手里抓的其实都是空气。
想给树叶偷偷写一首诗至今没写出来,可能是我明明知道,树叶必将随风而逝。浮华的背后总有一丝落寞,也不一定写在脸上。就像树的叶子,婆娑之后终有自己的归宿,哪怕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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