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卷九三
(2019-03-10 08:5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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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五月十六日)
沅弟左右:
十五日接弟初六、初四、初十日三次信,十六日又接初八日信,俱悉一切。所应复者,条列如左:
二浦即克,现依弟议,移韦守巢县、东关,梁、王、万三营守西梁山、铜城闸,腾出萧军分守二浦,刘军围攻九洑洲,鲍军南渡打东坝、二溧,另有公牍知会矣。
弟在湖南索取之药四万斤、银万两、绳十万,今日已到此间。除催令速行外,余又另解三万、米三千、子弹五万斤,又解还弟代济鲍营米一千九百石,均于日内成行。
陈氏即葬于安庆城外,已买得地一处,定于二十一日下肂。
靖毅公墓志,此时可写矣,日内当添数语寄去。
去年进兵雨花台,忠、侍以全力来援,俾浙沪皆大得手。今年攻克各石城,俾二浦速下,扬州、天、六之贼皆回南岸,此弟功之最大处。然此等无形之功,吾辈不宜形诸奏牍,并不必腾诸口说、见诸书牍。此是谦字之真功夫,所谓“君子之所不可及,在人之所不见”也。
吾时时以和为殷鉴,望弟时时以和为殷鉴。比之向忠武,并不甚劣,弟不必郁郁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一日)
沅弟左右:
应商事件,条列如左:
一、十七晚有轮舟自金陵经过,亲见九洑洲实已克复。宜以萧军守二浦,南云酌留二营守九洑洲,非畏长毛之复来也,畏李世忠之盘踞耳。如李业已派兵扎二浦城内,则弟须商之厚、雪,驱之使去,令萧军速入,占守二城。李见我军威方盛,必不敢十分违抗。李有牍来报,渠兵克复桥林、二浦,余当批斥之,不准渠部再入二浦城也。
二、二浦、九洑既克,霆军日内必已南渡,或竟围扎孝陵卫一带,或先打二溧,均听弟与厚、雪、霆四人商办,余不遥制。昨已函告弟处,顷又函告雪琴矣。余平日本主先攻二溧、东坝,不主合围之说。今见事机大顺,忠酋又已回苏,金陵城贼必甚惊慌,亦改而主合围之说。且天气太热,霆军奔驰太苦,不如令扎金陵东北,以资休息。待七月半间伏过暑退,弟与霆军各抽行队去打东坝、二溧,尚不为晚。届时江、席、李三军亦可由广德、建平以达东坝矣。
三、合围之道,总以断水中接济为第一义。百余里之城,数十万之贼,断非肩挑陆运所能养活。从前有红单船接济,有洋船接济,今九洑洲既克,二者皆可力禁。弟与厚、雪以全副精神查禁水次接济,则克城之期不甚远矣。九洑洲可设一厘卡,弟处有贤员可派否?
四、余批折稿中,有一条不当于事理,弟亦不必怄气。余之意,不过想弟军常常有一大支活兵在外耳。今江北既一律肃清,则大局已好,或合围或游击,均无不可,余兄弟议论不至参差矣。
至于筠仙之意,则当分别观之。渠不以弟疏稿为然,诚所不免;谓渠遵例回避,愿入弟幕草奏,却又不然。胡文忠八年初丁艰时,屡函称遵旨夺情,不愿作官,愿入迪庵幕中草奏帮办,人人皆疑其矫,余则知其爱迪敬迪出于至诚。筠仙之爱弟敬弟,亦极诚挚,弟切莫辜负其意也。往时咸丰三、四、五年间,筠仙之扬江、罗、夏、朱而抑鄙人,其书函言词均使我难堪,而日久未尝不谅其心。
至弟之文笔,亦不宜过自菲薄,近于自弃。余自壬子出京至今十二年,自问于公牍书函、军事吏事、应酬书法无事不大长进。弟今年四十,较我壬子之时尚少三岁,而谓此后便无长进,欺人乎?自弃乎?弟文有不简之处,无不畅之处,不过用功一年二载,便可大进。昔温弟谏余曰:“兄精神并非不足,便吝惜不肯用耳。”余今亦以此意谏弟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二日)
沅弟左右:
昨闻九洑洲已克,专人送信与弟商办一切,计八页四条,不知何日可到?旋接弟十六夜报捷之书,欣悉一切。
目下所急者,令萧扎二浦,以防李部之盘踞;今刘扎九洑洲中关、下关、草鞋夹一带,会同水师日夜稽查,断贼接济;令鲍扎孝陵卫一带,成合围之势。此三者,余不复备咨扎,即由弟迅速行之。军威大振,贼胆必寒,然我之谋之仍不可少一慎字。全副精神断贼之接济文报,看似小事,却有大益。
寄去京报二本。许仙屏中四十名进士,可喜也。顺问近好。
致澄侯弟(同治二年五月二十四日)
澄弟左右:
九洑洲于十五夜克复,杀毙、溺毙之贼,闻实在二万以外,我军伤亡二千人,水师第一场大血战。然自此长江一律肃清,水师已功成事毕矣。
余现调鲍营围攻金陵东北,已作合围之势,惟饷项日绌,殊难为计。
余身体平安,怕热则更甚于往年,竟日在竹床仰卧,令人挥扇不辍。闻叔父七、八、九年间亦畏热异常,汗下如雨,老年体虚,大约有此情况。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沅弟左右:
二十五日接二十日酉刻来信,俱悉一切。所应复者,条例如左:
一、攻克九洑洲战状,恰好作折毫无底子,今接三人公咨,便可作好折矣,仍拟会厚、雪前衔,弟与官、李后衔。门第太盛,弟处处退一步,最为惜福远忌之道。弟营打雨花台石垒,水营打洑洲,均为近年第一恶战,余当于内银钱所新到之万金全提充赏。水师应分若干,陆兵若干,交弟斟酌布散。
二、洋船不准在金陵湾泊,即日当付片具奏。不准拖带盐船,则一面具奏,一面出示。唯洋人贪利,汉人贪利,此层恐不能禁绝。但不许停泊一船,城贼无丝毫接济,则大局自好耳。
三、鲍军定扎金陵东北,作合围之举。余于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日连发三缄一牍,皆主此说。惟萧军扎二浦,恐李部盘据在先,不肯腾出,必仗弟以全力帮助,为则乃可做到。其四坝一卡,得萧扎定二浦之后,余即以一牍撤之。去年一牍,渠付之不理。此次亦不得不大动蛮教,打字向前也。大胜关与九洑洲不宜连设两卡,昨己详告矣。顺问近好。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六月初三日)
沅弟左右:
鲍军只能扎幕府山一带,不能照顾孝陵卫。钟山贼垒不能遽克,印子山尚未得手,即不求急于合围,且先以自固为主。弟自固于南路,鲍自固于北路。如有大股援贼前来,彼此足以自了,不必互求救助。余咨复弟之公牍,亦以此说为要。
然查水师之果严查与否,查洋船之常送接济与否,则须弟督饬刘南云、曾良佐辈细细稽察也。断截江中接济,实足制贼死命,不在西门之合围与否耳。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六月初六日)
沅弟左右:
淮北盐运行淮南引地,近吴仲仙漕帅专案奏办,谕旨允准;都、富专奏驳之,谕旨亦允准;运使专详驳之,余处亦批准。吴帅将办成之事竟不能行。盖利少而害太多,不能不驳。弟请运北盐之咨,与漕帅事同一例,余当详细咨复。
江西厘金,近日颇有起色,秋冬间银米子药断不缺乏,弟可放心。今年米贵,此间度过荒月,尚可余谷五万石,预备早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六月十二日)
沅弟左右:
自寿州失后,吾心日益忧灼。蒙城马方伯一军万难保全,临淮唐中丞恐亦孤危难支。昨东征局解到三万,已全供防苗诸军,致弟与霆军毫无接济。乃知军事悉如弈棋,各路失势,一隅虽胜,无益也。
调冯、都两处之兵,咨文各件,总为一包,派滕副将送至弟处,弟以为可调则发之。合围之或缓或急,全凭弟作主,官阶与物望所在,弟不必推诿。只要水路无接济进城,陆路纵有接济文报,贼亦终无可久之道。若必围得水泄不通,恐困兽犹将死斗。一蚁溃堤,全局皆震,不可不防。余所求者,水路无接济、弟与霆军不败二事而已,不求如安庆、九江之围攻严密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六月二十七日)
沅弟左右:
军中多病,忧灼实深。只有斋心默祷,无它法也。何铣专利多年,众口沸腾,适会乔、郭交替之际,而有堂见张守之案。筠公宽厚,不知肯一施辣手否?
改商栈为官栈,自是目前急务。然楚岸、西岸已被川私、粤私占尽,上游盐价大减,淮引厘卡太多,成本太轻,不特商运有亏本之虞,即官运票盐亦必无利可图。若不于江西、湖北力堵邻私,淮盐竟无售处,虽有良法无如之何。吾之所以迟迟不讲求盐利者以此,昨见南坡与弟信所虑者亦在此。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七月初一日)
沅弟左右:
奏折一事,弟须用一番工夫。秋凉务闲之时,试作二三篇,眼界不必太高,自谦不必太甚。上次惠甫、次卿二稿,只须改润一二十字,尽可去得。
目下外间咨来之折,惟浙、沪、湘三处较优,左、李、郭本素称好手也。此外如官、骆、沈、严、僧、吴、都、冯之折,弟稍一留心,即优为之。以后凡有咨送折稿到弟处者,弟皆视如学生之文,圈点批抹。每折看二次,一次看其办事之主意,大局之结构,一次看其造句下字之稳否。一日看一二折,不过月余,即可周知时贤之底蕴。然后参看古人奏稿,自有进益。每日极多不过二三刻工夫。
金眉生与鹤侪积怨甚深。吾辈听言,亦须独具权衡。权位所在,一言之是非,即他人之荣辱予夺系焉。弟性爽快,不宜发之太骤。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七月十一日)
沅弟左右:
鹤侪肯留弟营委员至三个月之久,宜弟恚怒不平。
何铣之事,本拟俟筠仙查复后再行严办。今筠公有抚粤之行,后来者不知为谁,意欲严惩何铣,竟不知如何下手乃为恰如题分。盖谴罚有罪,亦须切当事理,乃服人心。
近人折稿,弟处咨到者少,余当饬钞成本,陆续寄去,每月寄送二份。古人奏疏,亦当钞二三十篇,以备揣摹。强字原是美德,余前寄信,亦谓明强二字断不可少。第强字须从明字做出,然后始终不可屈挠。若全不明白,一味横蛮,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证之以后效,又复俯首输服,则前强而后弱,京师所谓瞎闹者也。余亦并非不要强之人,特以耳目太短,见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轻于一发耳。又吾辈方鼎盛之时,委员在外,气馅薰灼,言语放肆,往往令人难近。吾辈若专尚强劲,不少敛抑,则委员仆从等不闹大祸不止。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七月十五日)
沅弟左右:
初九日大获胜仗。凡逼城开仗,向不能多杀贼。此次杀贼甚多,想是群贼欲趁此猛战,扑我营盘,解其城围,故能得机得势如此。然傍城而战,例为彼此杀伤相当之局,以后若非贼来扑营,似不必常寻贼开仗。盖贼粮路将绝,除开仗别无生路;我军则断粮路为要着,不在日日苦战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七月二十一日)
沅弟左右:
丁道前二年在福建寄信来此,献硼炮之技。去年十一月到皖,已试验两次,毫无足观。居此半年,苟有长技,余方求之不得,岂肯弃而不用?至欲在雨花台铸炮,则尽可不必。
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往年攻安庆时,余告弟不必代天作主张。墙壕之坚,军心之固,严断接济,痛剿援贼,此可以人谋主张者也;克城之迟速,杀贼之多寡,我军士卒之病否,良将之有无损折,或添他军来助围师,或减围师分援他处,或功隳于垂成,或无心而奏捷,此皆由天意主张者也。譬之场屋考试,文有理法才气,诗不错平仄抬头,此人谋主张者也;主司之取舍,科名之迟早,此天意主张者也。若恐天意难凭,而广许神愿;若恐人谋未臧,而多方设法,皆无识者之所为。弟现急求克城,颇有代天主张之意。愿弟常存畏天之念,而慎静以缓图之,则善耳。
弟于吾劝诫之信,每不肯虚心体验,动辄辩论,此最不可。吾辈居此高位,万目所瞻。凡督抚是己非人、自满自足者,千人一律。君子大过人处,只在虚心而已。不特吾之言当细心寻绎,凡外间有逆耳之言,皆当平心考究一番。故古人以居上位而不骄为极难。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七月二十三日)
沅弟左右:
专丁送信,俱悉一切。所应复者,仍条列如左:
一、折稿皆轩爽条畅,尽可去得。余平日好读东坡《上神宗皇帝书》,亦取其轩爽条畅,弟可常常取阅,多阅数十遍,自然益我神智。譬如饮食,但得一肴适口充肠,正不必求多品也。金陵战事,弟自行具奏亦可,然弟总以不常奏事为妥。凡督抚以多奏新事,不袭故常为露面。吾兄弟在此鼎盛之际,弟于此等处,可略退缩一步。
二、鲍军仍须由大胜关进孝陵卫,决不可由下面绕来。待过中秋后,弟信一到,余别咨鲍由南头进兵。
三、弟骤添多管,与余平日规模不相符合。然赋势穷蹙之际,求合围亦是正办,余亦不敢以弟策为非。恽中丞余曾保过,凡大臣密保人员,终身不宜提及一字,否则近于挟长,近于市恩。此后余与湘中函牍,不敢多索饷项,以避挟长市恩之嫌;弟亦不宜求之过厚,以避尽欢竭忠之嫌。
四、江西厘务,下半年当可略旺。然余统兵已近十万,即半饷亦须三十万,思之胆寒。弟处米除每月三千石外,本日又解四千石矣。
致澄侯弟(同治二年七月二十四日)
澄弟左右:
前接弟信,已将寅皆、牧云两兄不宜送眷之故,致函排递至家,不知到否?途次有曾恒德、张德富照料,又系自己座船,又有水师护送,千稳万慎。寅皆、牧云二公如已成行,请于中途婉辞谢之。吾家富贵气不可太重也。
纪瑞侄完姻,吾实嫌其太早。兹寄银五十两暨五品顶戴、补褂、朝珠以为贺礼。吾恐家中日习于奢,故诸事从俭薄也。
江西已一律肃清,惟兵勇病痛尚多。苗逆猖獗,唐中丞十分危急。袁午帅业已仙逝,淮事殆无了日耳。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七月二十七日)
沅弟左右:
郭帅与金前司所陈盐务,一一阅过。
金所虑者,恐难缓第一批之厘。究之盐务变法,无论改何新章,断无不缓厘免厘之理。若概如今日之逢卡抽厘,则不得谓之新章,不得名曰盐法矣。
余所虑者,却不在缓厘,而在终无实效。盖江西自道光年间,从无销足额引之事,乱后人口减少,即令全食淮引官盐,亦不能销至六万大引之多。况引地被邻私侵占殆尽,焉能一一骤尔夺回?商人凑办三万引之成本四十余万已极不易,二分之利又不足动其涎羡之心。加以引地毫无把握,销售难期畅旺,时日稍滞,获利愈微。商利既薄,则所谓包缴厘金盈余者,皆成拖欠展缓之局。余之所虑无实效者,谓此类也。
然此时办法,除重税邻私、指岸认运二者,别无下手之处,应即照金君所拟办理。
黄南坡兄七月在湘启行,节前当可到此,余再与之商定一切,乃行具奏。其泰州招商认运,即可一面兴办。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八月初二日)
沅弟左右:
所保各员,均奉允准,惟金安清明谕不准调营,寄谕恐弟为人耸动。盖因金君经余两次纠参,朝廷恐余兄弟意见不合也。大抵清议所不容者,断非一口一疏所能挽回,只好徐徐以待其自定。又近世保人,亦有多少为难之处。有保之而旁人不以为然,反累斯人者;有保之而本人不以为德,反成仇隙者。余阅世已深,即荐贤亦多顾忌,非昔厚而今薄也。
景、河、婺、乐四卡,左帅业已归还余处。上海四万,余志在必得,恐不免大有争论。
霞仙升陕抚,先办汉中军务,闻李雨苍系多帅所劾。
谕纪鸿(同治二年八月初四日)
字谕纪鸿:
接尔澄叔七月十八日信并尔寄泽儿一缄,知尔奉母于八月十九日起程来皖,并三女与罗婿一同前来。
现在金陵未复,皖省南北两岸群盗如毛,尔母及四女等姑嫂来此,并非久住之局。大女理应在袁家侍姑尽孝,本不应同来安庆,因榆生在此,故吾未尝写信阻大女之行。若三女与罗婿,则尤应在家事姑事母,尤可不必同来。余每见嫁女贪恋母家富贵而忘其翁姑者,其后必无好处。余家诸女当教之孝顺翁姑,敬事丈夫,慎无重母家而轻夫家,效浇俗小家之陋习也。三女夫妇若尚在县城、省城一带,尽可令之仍回罗家奉母奉姑,不必来院。若业已开行,势难中途折回,则可同来安庆一次。小住一月二月,余再派人送归。其陈婿与二女,计必在长沙相见,不可带之同来。俟此间军务大顺,余寄信去接可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八月初五日)
沅弟左右:
小河西岸尽为我有,贼船万不能过,且凭河为守,又可当一道长濠,可慰之至。
然城内有数十万悍贼,上游黄、胡、古、赖等即日下援金陵,穷寇有致死于我之心,抑又可惧之至。河之东岸暂不必谋,少息兵力,以打援贼可也。
金眉生参者极多。二三年来,胜帅屡疏保之,升于九天;袁帅屡疏劾之,沉于九渊。余十一年冬查参革职,胜帅又以一疏劾我,谓为党袁而不公。余偶与汪曜奎言之,汪以告胜,胜又寄函于我,自陈前疏之误。即如下游诸公,李、吴、乔皆痛恶眉而不知其美,郭又酷好眉而不知其恶。此等处弟须详询密查,不可凭立谈而遽信其人之生平耳。
饷银今日解去三万,湖南又另解四万与弟,节下当可敷衍。
生日在即,万不可宴客称庆。此间谋送礼者,余已力辞之,弟在营亦宜婉辞而严却之。家门大盛,常存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之念,或可自保。否则颠蹶之速,有非意计所能及者。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八月初九日)
沅弟左右:
青阳米粮太少,援兵不得至城下,万难久支。青邑若失,则南陵、泾县、宁国殆将瓦解,不得不调霆军救援皖南。昨日已备牍咨行,请弟速催春霆启行,无贪城北地道万不可成之功,而忘上游数城万不可失之地。
弟兵暂扎小河以西,只要背后无援贼,但御前面之城贼,力自有余。待至秋末冬初,春霆击退黄、李、古、赖各股,或可进攻东坝。弟之新勇募到,亦可扎过小河以东,暂达孝陵卫矣。
古人用兵,最贵变化不测。吾生平用兵,失之太呆,弟亦好从呆处着想。霆军五月从燕子矶南渡,本是呆着,挖地道则更呆。此际皖南危急,不能不调之使活耳。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八月二十三日)
沅弟左右:
通江关与石埠桥相近,为李部济贼之区,自当咨李,请将石埠桥之兵悉数撤回江北。惟此咨目下尚难遽发。渠之两岸设兵,中间又设炮船,为通江关厘卡计也。日内因定盐务新章,咨请渠将厘卡撤回,每月由运司衙门解渠银一万两以作抵款,尚不知渠肯应允否。待渠咨复到日,肯撤通江之厘卡,然后可并撤石埠之防兵。余本日拟解银万两、子药各万斤协济滁州,亦为求渠撤通江厘卡,先有以慰其心也。大凡办一事,其中常有曲折交互之处,一处不通,则处处皆窒矣。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八月三十日)
沅弟左右:
来缄内附新刻西省饷盐招商章程,俱悉一切。新章中余亦有不以为然之处,已批出交篪轩复核,即日另刻一本寄阅。
盐务自应由余与运司两衙门作主,界限不可不清,始基不可不慎。护票不必由弟营填发,船单与认旗皆可不用,恶其全是洋人规模也。凡商皆可招,不必认说全归大营认办,并不必立营运名目。总之,余之主意重在商运,不重在官运、营运。金君之主意,时重商,时重官、营,夹杂之中,不免自相矛盾。故此次刊刻新章不可不慎,以其遍传官绅商贾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九月十七日)
沅弟左右:
接弟两缄,心气和平,事理通达,大慰大慰。
皖盐亦向泰局领票,由安庆总握其权,则食岸亦渐就范围。日内将南坡米盐互市之议略定章程,作一长折,将漕务彻底一说,即日具奏。
弟增募二万人,银米恐接济不上。且安庆克后,弟添新兵近二万人,此次又添二万,前此老营能战能守之将弁分散太多,此余之所深虑。至水师十二营,尤可不必添募。弟意不过恐杨、彭师船不能应手耳,天下事焉能尽如人意?古来成大事者,半是天缘凑泊,半是勉强迁就。余当寄信与郭意城,请其停止弟募水勇之事;寄信杨、彭,请其不必代弟造船,望弟亦寄信止之。长江肃清之后,忽添水师十余营,于清议亦语不去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九月二十二日)
沅弟左右:
接十五日、十七日信,弟于此等有畏慎而无怫郁,极慰极慰。老弟之意量远矣,先世之气脉长矣。
杜小舫、文澜往年经郭雨三专函力保,去年又经晏彤甫函保,故余一见即器重之,许以驻汉口办督销局务。近日与南坡亦极水乳,南亦请以汉口督销局委之。其品望虽未必果翕舆论,然亦当稍优于金、许也。许之条陈,多有可采,候与南坡商之。
杨守炮船一事,弟之公牍甚为婉逊,即照弟所拟办理。末世好以不肖之心待人,欲媒孽老弟之短者,必先说与阿兄不睦。吾之常常欲弟检点者,即所以杜小人之谗口也。
何铣罚款,断不放松,幸毋听谣言而生疑。上海兵骄而贼多,余深以为优,昨寄少荃信抄付弟阅。即问近好。
致澄侯弟(同治二年十月初四日)
澄弟左右:
纪鸿母子及全家到营,一路平安,足慰家中悬系。
寅皆先生意欲速行旋里,牧云当度岁乃归也。袁婿在此,尚无为非之事,惟不肯读书作字,难期有成。内人以下历述老弟数年以来照料黄金堂诸事,心思之细,仪节之恭,送情之厚,均为近世兄弟中所未见。吾家敬宗收族、承先启后诸大端,皆发于沅弟之谋,而成于弟之手。沅弟费财,老弟费心,均可为祖、父累代之功臣。余愧未能悉心经营,幸两弟有以补余之过也。
沅军连克上方桥、七瓮桥等贼垒,城外接济将断。朱云岩招降古隆贤一股,收复石埭、太平二城。春霆进攻水阳、金宝圩一带,尚无开仗之信。临淮唐中丞处,近亦平安。惟蒙城粮尽援绝,断难保全。发逆稍衰,而苗逆方盛,良可虑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十月十三日)
沅弟左右:
十一二日连接初六、初九等日信,俱悉一切。
南坡翁至弟处,吾意必盘桓终旬,何以仅住一日即行,岂议论偶有不合邪?吾十二日奏留南翁一片,措语极为平淡,不知何以上干谴责?南翁声名之坏,在浙江夷务、吉安军务之时,其在江苏州县并无所谓狼藉,而近日亦无所谓贪横。人言可畏,动彻天听。乃不发于寄云保三品卿之时,而发于余奏留之时,颇不可解。古诗云“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怒”,吾兄弟皆处高明之地,此后惟倍增敬慎而已。湖熟、岔镇处处得手,高淳、东坝次第克复,广德亦有投诚之信,事机甚为顺利。而各省将帅似存意见,此中消息,恐终无灭贼之期。
皖岸盐务,即照弟所拟札刘履祥专办。惟每年四十三万二千串十八万两,必须销七万引,殊无把握。
弟两次信称解到银钱感激涕零,措辞大为失当。万庆来此,所送之礼过厚。兄弟中无璧还之理,以后望弟莫多送,宜崇俭也。顺问近好。
致澄侯弟(同治二年十月十四日)
澄弟左右:
接弟九月中旬信,俱悉一切。此间近事,自石埭、太平、旌德三城投诚后,又有高淳县投诚,于十月初二日收复,东坝于初七日克夏,宁国、建平于初六、初九日收复,广德亦有投诚之信,皖南即可一律肃清。淮上苗逆虽甚猖獗,而附苗诸圩因其派粮派人诛求无厌,纷纷叛苗而助官兵,苗亦必不能成大气候矣。
近与儿女辈道述家中琐事,知吾弟辛苦异常,凡关孝友根本之事,弟无不竭力经营。惟各家规模总嫌过于奢华。即如四轿一事,家中坐者太多,闻纪泽亦坐四轿,此断不可。弟曷不严加教责?即弟亦只可偶一坐之,常坐则不可。蔑结轿而远行,四抬则不可;呢轿而四抬,则不可入县城、衡城,省城则尤不可。湖南现有总督四人,皆有子弟在家,皆与省城各署来往,未闻有坐四轿。余昔在省办团,亦未四抬也。以此一事推之,凡事皆当存一谨慎俭朴之见。
八侄女发嫁,兹寄去奁仪百两、套料裙料各一件。科三盖新移居,闻费钱颇多。兹寄去银百两,略为饮助。吾恐家中奢靡太惯,享受太过,故不肯多寄钱物回家,弟必久亮之矣。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十月十七日)
沅弟左右:
徐士衡等归,言弟往看孝陵卫营基,余且喜且惧。喜贼之接济将断,惧弟之新营太多,占地太广,恐百密而一疏也。
意城亦以弟招新勇太多为虑。余以弟力谋此城,苦心孤诣,故仅禁招水勇而不禁招陆勇,不忍重拂弟也。弟亦当亮余苦衷,将新勇之可减者减之,可并者并之。至于克城迟早,仍有天意,不尽人谋也。
致沅甫弟(同治二年十月二十二日)
沅弟左右:
日内未得弟信,不知体中安否?
东坝、溧水既克,弟又进扎孝陵卫,城中接济似已可断。其孝陵卫以北不妨空缺,不必合围。盖大致米粮难入,则城中强者可得,弱者难求,必有内变争夺之事。若合围太紧,水息不通,无分强弱,一律颗粒难通,则反足以固其心而无争夺内变、投诚私逃之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