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六晚上，我说泡上枣，明天蒸年糕吧。

二十七早上，我把泡好的枣拿过来，一个一个的剔出枣核来，再放在板子上剁碎了，剩下的活就是老婆你的了。吃了饭，我要午睡一小会儿，老婆你蒸吧，多放点红糖，弄得面硬一点，别和去年来似的，都趴下了。

一觉醒来，我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坐在床头上想，糕蒸的怎么样呢？妻子一推门，我还没说话，她扑哧一声就笑了先，门也从闪开的一条缝一下子全部打开了。我看她抓着门把手的手上还沾满了面子，门被完全推开后我才看清她扎着围裙，像是有什么事要急着告诉我一样，可是又实在忍不住了，就先笑起来。这绝不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因为门就是随着她的笑声豁然开朗的——因为接着这扑哧一笑就像春潮般涌起来，从嘿嘿哟——到哈哈哟——，从一只手抓着门把手到两只手都捂着胸脯，从使劲憋着控制着到很放开很肆无忌惮，从扶着门到靠在门框上再到倚着门框再到笑弯了腰，从前仰后合到花枝乱颤再到地动山摇直到站不住了蹲在了地上。这样的笑如果是林妹妹早背过气去八回了，绝不只是像肚子疼、岔了气之类浅层次的笑了，就算是史湘云这样强壮豪放的人也禁不住这种笑法呀？足足有五六分钟，她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在笑，把我笑得蒙了，笑得有点害怕了，笑得都有点毛骨悚然了，怎么了这是？幸亏孩子还在家，我赶紧叫亚群，看看你妈怎么了这是？

她直了直腰，强忍住笑，才说，你看看去吧，今年蒸的糕都成了元宝了。我赶紧穿上衣裳，到厨房里一看，哪里是什么元宝呀，就是一些小饼子，齐刷刷地躺在笼屉上。我说，看你和的面子挺硬呀，怎么都成了这样呢？她说，这不就是说好笑吗？去年是这样，今年还是这样，明年你说什么也别买面子了，我说什么也不给你弄了，实在要吃自己买几个去。原本想弄得好好的分分来，浪费了我多少精神呀，一个一个我弄得那么仔细，放在笼上的时候多么标致和俊秀呀，蒸熟了就成了这样，你看这个怎么能拿出门去呀？我说不要紧，还是自己蒸的好吃，东西实在，也干净，吃着放心。再说，还能让你这么开怀的大笑一回，咱都结婚二十多年了，我从没见你这么高兴过。等明年我还买面子，我就不信咱搞不好它。

看着垫子上两锅年糕都像卧倒的小饼子，我用筷子夹了一个，尝了尝，很黏，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