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与女儿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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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与女儿散步
又是一连好几天没下楼了。因为赶这个长篇,我常常是不知晨昏的。一周接着一周,感觉里,时间不是论天过,而是论周过的。我问女儿,今天周几了?女儿说, 周末呢。咋这么快又是周末了?印象里上个周末到现在,我只下过一次楼,也是在午夜里,由女儿陪着,冒着桑拿般的热浪,在小区的人工湖边走了一圈,算是接接地气了。
那时侯春天还小
我得弯弯腰
才能牵到她胖嘟嘟热乎乎的小手
她仰起小脸
两瓣小小的叶儿
稚嫩、鲜亮而充满好奇
小树在长高
小树已枝繁叶茂
风来雨去
走着走着春天就远了……
走着走着,春天就远了,夏天就到了,秋天都近了。
写下这首《与女儿散步》的时候,大约是在15年前。那时候我还在苏北乡下的横沟信用社工作。小镇幽静,尽管紧挨着310国道,却远没有都市的喧腾。最爱的就是那个水库,烟波浩渺,一望无际,仿佛一年四季的早晨或傍晚,那水上都笼着雾,画儿一般。
女儿也是最爱这水库的,每天黄昏,吃过饭,刚会走路的她总爱牵着我的手,嫩嫩的小嘴总爱蹦出这样嗲嗲的声音:“爸爸,看船!”
那水库,在女儿童年的记忆里,无疑等同于大海了。
在她童年的记忆里,最诗意、最童话、最有“梦想”意味的东西,就该是那水库里的船了吧?
黄昏,那“出海”的船在夕阳里往这岸边摇,摇着摇着就近了。站在大堤上,晚风里的女儿总会指着那船说:“鱼哦——”
最难忘的是有一次,女儿的小手没有指那船,却是指着那夕阳:“爸爸,鸡蛋黄——”
由此,我断定我亲爱的女儿长大一定是个诗人,不,其实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诗人了。
离开那个小镇,离开静谧的乡村,与女儿散步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我不知道女儿是哪一年长大的,我想,一定是在我一个人奔波于都市马路与人群中的时候了;我总低着头写字,仿佛每一次抬头,小小的女儿都会长大许多……
午夜,暑气依然很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路灯昏暗,几百米外,你就看不清什么了——那些楼群也都笼罩在浊气和热浪里,你说不清那是烟呢,还是雾,反正一天到晚,那灰蒙蒙的东西总在你四周弥漫,那么近,仿佛一开窗,它们就会钻进来。
真怀念横沟水库水面上那常年的烟岚啊。
其实我知道,即使再回去,也是看不到那样的烟岚了。去年回故里,还专门去横沟水库边上走了走,没想到破坏得那么严重,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了。再也看不见渔船了,甚至再也看不见那样干净的夕阳;捞沙的机动船百舸争流,金黄的河沙堆得比大堤还高;水边不见了葳蕤的水草和茂盛的羊群,也不见了捡田螺的小孩——多少个周末,我和妻带着女儿,在水边捡田螺、逮鸭嘴歪,那些挽着裤管、赤着脚的日子,一眨眼就都逃到天边去了。
那时候的夏天远没有现在这么热,印象里连电风扇也不是一天到晚总开的。
后来辞职到了南京,一家三口租住在小市街一处违建的只有八九个平米的民房里,才开始真正领教都市夏季的热之严酷。
但究其实,身在困苦中的时候,你是感觉不到那份困苦的。
如今回想起那样的夏天来,女儿这才心有余悸。
“我记得当时咱们那个小院里,有个女孩跟我差不多大,我现在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了,反正他们家有空调,我就老爱找她玩儿,尤其星期天,在她家一待就是半天,真的不想走……”
女儿的回忆把我拉回到遥远的从前,仿佛身边的暑气一下子也没那么难耐了。
沿着小区外面的马路边走了走,走到百合环岛,我们就往回走了。我点着了第二根烟,女儿说,爸,抽完这颗就别抽了,我说好。
其实也不过两根烟的工夫,我仿佛度过了那么多个夏天……
上楼,开门,换拖鞋,关了空调的屋里依然是凉爽爽的。女儿脱口而出:“还是家里好啊!”
洗了澡,打开电脑,本想继续写那长篇的,但女儿刚才散步时随口讲出的那个关于南京、关于空调的故事,却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想着想着,眼睛就有些潮湿。
是的,曾几何时,仿佛每天,总有些什么能够打动我,或深或浅。对于生活乃至生命,我常常莫名心动,心动一次,就感恩一次。
标题最初想的就是《午夜,与女儿散步》,后来改成《没有空调的夏天》了,再后来,又想改成《莫名心动》——最后,还是取回最初的标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