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不怪

文＼惠振坚

A

　　新来没几天的酒店保安晚上十一点半例行巡查，踱到厨房所在的楼层，正待转身离去，忽听里面有传来不小的异响，他的警惕性很高，立马想到窃贼有可能经过厨房的某个被人疏忽的通道进入住宿楼层，心虽已提到了嗓子眼，出于职责，他壮起胆，大喝一声，猛然推开虚掩的厨房大门，同时用强光电筒向内扫射。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令其惊讶万分且难以致信的一幕，那是与他不久前跟家里的孩子一起看的美国动画片《料理鼠王》酷似的情景――地面上，刀板上，放佐料的案台上，众鼠俨然在开一场气氛热烈的运动会，顷刻被他吓得不欢而散。

　　那天晚上刚好有两家举办过婚礼，酒席上各色美食流光溢彩，剩下的残羹剩肴仍然十分充裕，说不定当晚鼠界乘此良辰美馔，赶紧着把鼠女也嫁了，热闹不能只被人类占着。

　　小保安出于对食客卫生的担忧，第二天一早就迫不急等地向酒店老总报告了厨房里的严重事态。老总倒是没有显出拍案惊奇的样子，不愧是见识过大世面大场面的。沉吟片刻，老总一锤定音，说，灭鼠的事就交由保卫科来办，灭一只十块钱，酒店除了害，你们保卫科的人还能挣额外奖金。

　　小保安越级报告，令酒店保卫科科长十分不爽加上万分恼火，找个了茬，痛斥了小保安一通。让保卫科来灭鼠，保卫科还能有什么高招，还不是买几个捕鼠笼了事。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反正几个保安走到厨房门前就自觉回转，去巡查别的地方，好像约定好了，不去惊扰鼠类的幸福生活。

B

　　约二十年前，两位当着普通职员的年轻人先后打定主意离开那个清闲的单位，因为他们知道就是干到快退休，也不过有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入流的小科长，那肯定与他们的理想相去甚远，他们秘不示人的心里都认定自己是小池塘里困住的大鱼，他们需要一个更大的腾挪空间。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他们得到了到基层挂职锻炼的机会，说他们一点担忧与犹豫都没有是完全不符合实际情况的，但是想要自我实现的愿望压住了涉足陌生领域的恐惧。他们在基层以副职起步，由副职而正职而书记，十多年后一先一后地回到了县城，当上不同主管部门的领导，成了小县城里的成功人士。

　　小县城里的人官本位的思想根深蒂固，能想出的身边的成功人士除了各部门的领导，还能有谁！程局和王局人到中年，从乡镇好不容易奋斗到县城里成了局长，当然也乐于把自己归入成功人士行列。现在苦尽甘来，享受的思想不请自到。

　　小县城里的人很开通。看到程局和王局几乎都在酒店里吃饭打牌见惯不怪，哪个领导不能吃不会玩呢？也没见共和国被吃垮玩垮，只要能争取到资金，吃吃也无妨，能人总比无能之人强。看到程局和王局住上了别墅，小县城里的人不以为然，普通人能住，领导就不能住？看到程局和王局的孩子都被安排了好单位，小县城里的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这年头，还有领导的孩子安排是糟糕的吗？

　　小县城里的人最喜欢说，领导吃点有什么，领导占点有什么，领导用点有什么，只要把该给大家的发下来，管不了洪水滔天！

　　程局和王局先后被纪检部门约谈的消息在坊间传开了。小县城里的人为增添了谈资而兴奋不已。一部分人说，我早看出来了，进去是迟早的事。一部分说，这种苍蝇早就该打。一部分说，不要信谣传谣，官方还没有正式版本呢，小心告你诽谤。听的人顿时矮了一截，不敢议论了。

　　消息终于姗姗传来了，因为区区十来万和几万块钱程局和王局既被革职又被开除，还免不了牢狱之灾。小县城里的人闻听，又显得特别地善良与心软，议论说，这一点钱被处理了，真是不化算啊，几十万几百万的反倒没有事。按他们的意思，好像处理的是两个天大的清官。

　　　　　　　　　　　　　　　　　　　　　　　　　　　　　　　　　文＼惠振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