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钱

  文＼惠振坚

　　章玉是昨天驾车返乡的，高速上跑了十多个小时，到家时已经逼近晚上十一点。也许是回家的兴奋使然，早上六点钟就睡不着了，不及看望住在隔壁的爹妈，即驱车前往县城，章玉要去买回年节燃放的烟花爆竹，时间上已经不能再耽搁，昨天晚上已经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了。况且，老板只给章玉一周的假，犹如军令，不得延期。

　　在县城里读着高一，已经放假在家的儿子不愿陪同前往，一大早就在被条里看小说，与高一五班的女朋友聊天，去买鞭炮提不起精气神，不过，儿子也没有放过让做爸爸的出点血的机会，叫章玉到县里时顺带给手机充一百块钱。

　　回来的路上，章玉的后备箱里已经装满了各类烟花鞭炮，连后座上也并列摆放着四个合抱粗的大礼花弹。

　　路并不平坦，工程车早已把两年前才修的公路弄得坑坑洼洼，章玉并不担心这一车的危险品会不会半路上发作起来，把自己的小命和几十万的汽车送上天，章玉不是那种谨小慎微的人，这些年，章玉在外地一开始规规矩矩地打工，又抽烟又喝酒的，一年到头落下的钱很少，那是头五年的情况。后来，据章玉说，他遇到了人生重大转机，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章玉前年春节喝高了，情绪高涨之下，讲起自己一开始在流水线上做着女人做的活儿，成天腰酸背痛，看不到希望，想死的心都有了。后来看他的身板不一样，公司保安部扩充人马时被相中了，安排去做工厂的保安。有一阵，工厂里虽然昼夜不停地生产着产品，可是款子很难收回，老板有一回要再去市里找一个喜欢耍赖的家伙要帐，问正在当班的三位保安，谁愿意陪同前往，那两位怕跟着去要打架或是挨打，拿工资的人没有必要替老板卖命的，于是就没有吱声，而章玉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站了起来。章玉的心里的真实意思是来打工多年，市里的模样还没有仔细瞧过，市里的生活也没有体验过，跟老板去，应该是一个机会。也是章玉运气好，陪老板的那一次为厂子结到了一笔救命的款子，让厂子熬过了难关。

　　老板是讲迷信的，无形中认定章玉是一个福星，后来只要外出就会带上章玉。章玉与老板同进同出，走得近，在公司里的地位无形中就很不一般。到了公司咸鱼翻身，生意向各领域拓展的时候，章玉更是得到了老板的倚重，负责起在市区的娱乐项目，酒店娱乐项目水很深，章玉的重要性更是得到巩固，这种重要性当然与收入也是挂勾的。到了年节的时候，老板最不赞成章玉请假回家，甚至提出要章玉乘过年把一家老少接过来耍，章玉说，乡下人，没有办法的，只知道守着两亩地，三棵树，大过年，死都不愿出门。

　　回来的七天，章玉要好好地放上七天的烟花。去年放得好啊，带来一年诸事顺利，今年得更隆重，才对得起列祖列宗的护佑。去年买了五千块钱的烟花爆竹，门前的水泥地面上最后积了厚厚的一层纸屑，像极了公司门前的红地毯，踩上去很有感觉。今年花去六千五，要继续在村堂里造出不一般的声势，日历上除了好日子放一放，好时辰也要放一放，任何一个亲戚来了，放一放，亲戚吃过饭离开了，也要放一放。连续五年了吧，章玉在放烟花爆竹上频频让村人瞠目结舌，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纪录，两年前新房落成，章玉整整放了一个小时啊，那一天，老板也来给章玉撑面子，是当时坐在家中上厅的一个身形小小的黑瘦的老男人，村人还一直记得老板包了十万块钱的红包啊，村子先前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这一档子事呢。

　　如今，晚上一阵一阵燃放着爆炸般巨响的烟花的人家，不消说，就是章玉家了。村人背后议论，他家的钱烧都烧不完，在外面给一个有钱人当着干儿子呢！

  文＼惠振坚

本博近期发表于黄山日报社旗下《黄山晨刊》的文章：

 江北佬（2015.11.03）：http://www.hsdaily.cn/hsck/html/2015-11/03/content_10_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