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者何往
(2016-03-01 23: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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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信马由缰 |
算命者何往
马铁那时还是城关镇的一名学生。学业一般,但老师与家长并不把成绩视为至高无上的目标,到点即放学,马铁心里盛着满满的欢喜,与同住街道上的小伙伴四处耍,寻着乐子。
街道距十字路口不远,那是当时县城里最为热闹的地方。一多半的新鲜事在这里产生:打把式卖艺、修鸡眼、卖膏药、教魔术、耍猴、卖棉花糖等等,天天都有新闻在这里上演,足够马铁和小伙伴们在这里流连忘返。
十字路口这个位置是县城里闲人的汇集地,最闲散的成年人和最悠闲的孩子们显然都从围观中获得无尽的乐趣。
马铁往往是围观这个摊子一阵,又去围观另一个摊子,经常会误了饭点,这自然会惹恼家长,马铁的爸爸跑到十字路口找儿子好多次了,以至于频频发出警告,马铁对老子的警告置若罔闻,心知也就是嘴上狠,警告多了还不如一个屁呢!
那时,家庭里还没有电视一物,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单位才有高大上的黑白电视,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企及的。十字路口每天上演的内容是马铁更靠谱的电视,而且还可以身临其境呢。
马铁和几个同伴在节假日或是每天放学后都会在十字路口的邮局门口会合,在等候的时候,邮局门口的一个算命摊子有时也能提供些消遣。
算命的中年人在邮局门口边的拐角支着一张可折叠的小桌子,尽可能地不影响着邮局的营业。算命之外,中年人还提供着代写信件、代写诉状的多种经营形式。每年的十一、二月份,算命先生当众挥毫,现场书写春联。字好不好,人们不是很在意,多数人也看不出来,关键是现写的对联很便宜,一块两块就可以拿走一副。算命几成副业,估计这个人与大家心目中算命先生的形象有着距离,算命先生虽说也偶尔戴着黑超,但目光炯炯,视觉正常,这些外在因素使得作为算命者的资格很成问题,问津者寥寥。
偶尔地,马铁这些像是混在街头的好事孩子还是有可能看到算命先生终于来了一单生意,有了一个来算命的苦命的人儿。那往往是一位一脸凄苦的乡下妇女,马铁和伙伴们迅速围拢过来,竖起耳朵听着算命先生如何把眼前这个人的命给抽丝剥茧地算出来。
算命先生应该是很烦这些穷极无聊的孩子的,怕搅了他的生意,又知道他们不是善茬,如果得罪了他们,明天摊子所在的位置多上一堆屎什么的,那就纯粹是自我追求的结果。所以,算命先生并不驱赶,只会在开讲前,打手势叫马铁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算命先生划着乡下妇女粗糙手掌上的指纹说道着神秘莫测的命运,马铁和伙伴们也扭过头去看,一会看算命先生冒着白沫的嘴角,一会又看乡下妇人黑脸上无助的表情,妇人若点着头,算命先生立时让围观的马铁等尊崇起来。妇人若一直鸡啄米般点着头,马铁等又败了兴,哪能这么神呢!心想,还是乡人妇女好糊弄呀,遂一窝风地散了,去围观旁的热闹。
这个算命先生只能供解急之用吧。你想啊,一个突然对于人生起了困惑感到迷茫甚至于绝望了的人,刚好走在十字路口上,人生的何去何从,道路的何去何从,摆在面前,一转身就看到了算命先生的小摊子,似乎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暗示与指引一样,某位急于求解的路人可能就会寄望于他来指点迷津。
但最让马铁几个孩子感到佩服甚至有一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的是另一位穿街走巷,游走于四乡的失明的算命老先生,每年秋天的某一天,眼窝深陷的算命先生如期出现在县城的十字街口,他不是来摆摊的,也不是来寻找客户的,他像一位行吟诗人,走到哪,算到哪,他简直忙不过来。他只是路过,就是路过也随时会有人把他礼貌把拦下来,要求算上一卦。
马铁的妈妈已经让这位看不出实际有多大年龄的算命老先生算过多次命了,马铁的妈妈震惊于算命先生对于家族曾经发生过的一系列事情的了解,马铁也眼见妈妈算命后面如土色的模样,后来他妈妈几乎成了算命先生尽职的义务宣传员,有一阵逢人就说如何之准,劝别人有必要也算上一算,如果手上大方些,说不定能为家人化解未知的大灾大祸呢。
在马铁整个读小学和初中期间,每年算命先生都会在秋天的日子出现在街道的一头,引起街道居民小小的骚动与兴奋是必然的,那些上了些岁数的老人们把算命先生的到来当成了一个交换神秘信息的节日来对待,相互怂恿,去算一算流年诸事的顺与不顺。
算命老先生就像是一位预知人生的祸福旦夕的上天的信使,当他走过你的家门口,而你错失请进家门,讨教一番了解一下家庭成员与个人运命的机会,并借机请现身人世间的信使去化解一番,别说上天没有眷顾过芸芸众生啊。
马铁记忆里,那些年算命老先生每一次出现时,好像岁月在他的身上停止了似的,衣服仍是那一身褐色的长褂,老先生既没有更为衰老一分,也没有更为消瘦一些,老先生讲话也还是慢条斯理的语调,无论给的钱多寡,都不吝指点化解的方法,让六神无主的算卦人也能稍稍稳定下情绪。
到马铁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回突然意识到算命的瞎子已经有两年未曾出现,后来,也再未看到在街道或是十字街口上露面。
生活的节奏突然加快了,路口的闲人已经被新的内容吸引,那可能是电视内容,也可能是电影院不断更新的影片,还有,盘桓于十字街口的那些耍猴子的、打把式卖艺的、卖膏药也渐渐不可见了……
本博近期发表于黄山日报社旗下《黄山晨刊》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