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里的过往

文\惠振坚

　　那年人们基本上住在老房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乔迁，就是有乔迁，也是从一个老房子迁到另一处老房子；那年新人成亲也只在老房子里挤挤，那时挤挤大家还高兴，享受着热闹；那年老房子与老房子里的住户没有距离，你借我的锅碗，我用你的勺盆；那年老房子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对像样的家具也不特别羡慕；那年我们还很小，会小心地收藏着过节分发的几块糖果；那年我们的伙伴很多，老房子里的猫狗老鼠也会觉得我们太吵。

　　那年我住在下横街，一条小县城的巷子里，那里恰好又是县城最热闹的所在：合作商店、秤店、杂货店、理发店、钟表修理店、兽医站、铁匠铺、银器店、药铺、炸冻米店……，那个时候如果要拍电影，可以不用布景，拍《芙蓉镇》这样的影片可以直接就上戏。

　　街巷两旁是清一色的老式房屋，两层的砖木结构。这些房屋的后面是更多明清时期的古建，高大错落的马头墙在没有高层建筑的年代傲视一切，也如手臂呵护着街巷上较低处的古朴商铺。

　　我就住在其中一座低矮的街边老房子里。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白天热闹非凡，晚上对于孩子而言是恐怖电影的开场。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内部的采光不好，白天到处都黑魆魆的，更何况夜晚！硬着头皮走上楼，感到黑暗之中的幻影，似有无数的眼睛从黑暗中投射过来，幻想中狰狞的面孔蜂拥而出，吓得我头皮发紧发麻，毫毛倒竖，立时转身狂奔下已走了一半的木梯。但觉总是要睡的，房间也肯定是要进的，在大人的陪同下，迅速上楼闪入房间，旋即把木门栓插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恐怖被完全挡在了门外。总生怕木门栓会被一只黑手慢慢地打开，总担心熄灯后恶鬼就站在床边，于是只有蒙上被子，怯怯地，且热汗直流地试图睡着，直到睡意战胜了恐惧，才得消停，才算是又熬过了一天最为艰难的时段。

　　除了笼罩着恐怖气氛的夜晚，白天的老屋因为有了孩童的穿梭来往与尖声细气的叫喊，也沾上了青春意气，似乎青春焕发了，有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

　　住在老房子里的孩童吃饭那叫一个没相，都是捧着碗，一抬腿就到了巷子里，边聊边吃，边走边吃，边展示着碗里一目了然的饭菜，偶尔见到别人碗里的薄薄的肉片，那是多么吊人胃口的景象…… 

文\惠振坚

2012.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