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餐，正在家喝着小酒，有电话打来，微醺中接过，一听是以前的“赤膊小兄弟”、现在开着一家私人企业、也是本地收藏界名人的老张，平时高调示人，此时却一副哭腔，说，老兄啊，出大事了。

　　我问什么事让你也如此可怜兮兮的。

　　他说，那个花瓶摔碎了。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花瓶。那是他从地摊上淘来的一件青花瓷，据称是祖传的古董级，开价让人吃惊，老张以一番拉锯式的讨价还价后拿下。到底多少钱成交，被噱头化了，说是“商业机密”，但肯定价格不菲，因此一时引起坊间热议。老张后来请人鉴定了，说确定是出自乾隆时期。我每次去他家，他都要当作他这个张氏“珍藏馆”的“镇馆之宝”炫耀一番，满口的行话让我云里雾里。

　　于古董收藏我是外行，也因此我让他过足了嘴瘾。但我怀疑地摊上真会有珍稀古董。他坚定地说，珍宝在民间，曾有一个拍卖会上，一只青花瓷拍了2个多亿。但慧眼识珠之前，一直被一个乡村女裁缝摆在家里插花，插的还是田头地角采来的野花。这显然是在暗示，别以为他的这个花瓶，不会再复制这样的奇迹。

　　但现在，花瓶突然碎了。我问怎么摔碎的。他说新请了一个家政钟点工，这阿姨很勤快，角角落落都擦得锃光闪亮，在揩拭这个花瓶时，正好被他看见，这个花瓶家里人他都不让动的，于是情急之下大喝了一声，千万当心，这花瓶是古董！这让阿姨一惊，一失手，花瓶竟落到地上摔个粉碎。阿姨知道古董是什么概念，她做一个钟点几十块钱，这只花瓶恐怕让她做几年也还不了，于是一下子吓得瘫倒在地。

　　我说那得好好安抚她，她揩花瓶也是好心，再说如果不是你这突然一喊，或许也不会出事。他说，他也没说让她赔，事实上她也赔不起，但自己的损失也太大了。

　　我说这点损失于你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也只几百元而已。

　　他叫起来，你胡说什么呀。

　　我说，这花瓶你是当古董买来的，但这些年来也让你长了脸，足以完成了“客串”古董的使命，这“性价比”也可以了，基本上已经完本了。至于当古董去拍个天价，根本就是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老张说，你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说，那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吧。这只花瓶，你没见我各个角度都拍了照片吗，我是请人去咨询多位权威的专家，他们都说不看实物也知道，不值钱的，网店里最多几百块。这肯定比你请人鉴定的靠谱。但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你号称收藏达人，需要这样一件“镇馆之宝”。你有一个好梦陪伴，虽然是虚幻的，也未必不好。但现在，既然花瓶碎了，附着于花瓶之上的梦，也该醒了。

　　电话里我看不见老张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很长时间没回话，而我也没话再说，就说，好吧，那就这样。搁下电话后，竟一阵轻松。是的，钟点工阿姨无意中摔碎了花瓶，这让我为老张感到庆幸。于是一口喝干杯中的老酒。

小小说：花瓶碎了

       周六晚餐，正在家喝着小酒，有电话打来，微醺中接过，一听是以前的“赤膊小兄弟”，现在开着一家私人企业、也是本地收藏界名人的老张，平时从不低调示人，此时却一副哭腔，说，老兄啊，出大事了。

　　我问什么事让你也如此可怜兮兮的。

　　他说，那个花瓶摔碎了。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花瓶。那是他从地摊上淘来的一件青花瓷，据称是祖传的古董级，开价让人吃惊，老张以一番拉锯式的讨价还价后拿下。到底多少成交，被噱头化了，说是“商业机密”。但肯定不菲，于地摊货，更绝对是天价，因此一时引起坊间热议。老张后来请人鉴定了，说确定是出自乾隆时期。我每次去他家，他都要当作他这个张氏“珍藏馆”的“镇馆之宝”炫耀一番，满口的行话让我云里雾里。

　　于古董收藏我是外行，也因此我让他过足了嘴瘾。但我怀疑地摊上真会有珍稀古董。他坚定地说，珍宝在民间！曾有一个拍卖会上，一只青花瓷拍了2个多亿。但慧眼识珠之前，一直被一个乡村女裁缝摆在家里插花，插的还是田头地角采来的野花。这显然是在暗示，别以为他的这个花瓶，不会再复制这样的奇迹。

　　但现在，花瓶突然碎了。我问怎么摔碎的。他说新请了一个家政钟点工。这阿姨很勤快，角角落落都擦得锃光闪亮，在揩拭这个花瓶时，正好被他看见，这个花瓶家里人他都不让动的，于是情急之下大喝了一声，千万当心，这花瓶是古董！这让阿姨一惊，一失手，花瓶竟落到地上摔个粉碎。阿姨知道古董是什么概念，她做一个钟点几十块钱，这只花瓶恐怕让她做几年也还不了，于是一下子吓得瘫倒在地。

　　我说那得赶快安抚她，她揩花瓶也是好心，再说如果不是你这突然一喊，或许也不会出事。他说，他也没说让她赔，事实上她也赔不起。但自己的损失也太大了。

　　我说这点损失于你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也只几百元而已。

　　他叫起来，你胡说什么呀。

　　我说，当然，你是当古董买来的，但这些年来，这花瓶让你长了脸，也足以完成了“客串”古董的使命，这“性价比”也可以了，基本上已经完本了。至于当古董去拍个天价，根本就是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老张说，你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说，那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吧。这只花瓶，你没见我各个角度都拍了照片吗，我是请人去咨询多位权威的专家，专家们都说不看实物也知道，不值钱的，网店里最多几百块。这肯定比你请人鉴定的靠谱。但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你号称收藏达人，需要这样一件“镇馆之宝”。你有一个好梦陪伴，虽然是虚幻的，也未必不好。但现在，既然花瓶碎了，附着于花瓶之上的梦，也该醒了。

　　电话里我看不见老张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很长时间没回话，而我也没话再说，就说，好吧，那就这样。搁下电话后，竟一阵轻松。是的，钟点工阿姨无意中摔碎了花瓶，这让我为老张感到庆幸。于是一口喝干杯中的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