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里(第二章)

                                                □ 孔 方

第二章

    像风一样，某种气息在悄悄散布，通过了高楼与高楼，楼层与楼层的空隙，钻进了窗户，渗透到肺叶以及每一个肺泡，随着呼吸弥散在整个时空中。这情形好比细菌的繁殖，月亮还没有升起的时候，城市已经被包围了。
    有一些人在做梦，这是他们从来就没有做过的梦，梦的颜色不消形容，因为那显然是无法形容的。这些梦构成一个网络状格局，交织纵横，错综复杂，碎片和碎片融合，片段和片段接连在一起，宛如全世界的迷宫重叠在一个平面上。
    梦的境界里，有一个名叫杀手的人，他深深地陷入这些梦的陷阱，无法自拔。他被委派来寻找他，并被告之要用一把螺旋形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可是谁能想到，现在连杀手自己也面临绝境。杀手叹息一声，暂时把自己隐藏一个月牙形的墙壁下，蜷曲起来，像一只流浪猫。他的眼睛在夜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黑暗。除了他的呼吸，他整个形象已经融入了迷宫之中。
    在呼吸的间隙，杀手恍惚想起一些细节，这细节好比是梦里的某种反射物。杀手想起一些月光的河堤，磷光，葡萄园，玻璃瓶，石头雕像，纸折的飞机等等。杀手无法在自己的记忆中把这些物体连成整体。有一段时间，杀手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可是他的呼吸告诉他，他还活着。他的任务如同一只牢牢攀附在树枝上的蜗牛，坚硬地硌着他的心脏。他的手里握着那只匕首，在夜里，匕首仍然会发出闪亮的光芒，把那些迷乱不堪的梦境切割得粉碎，这些做梦的人会在醒来的那一刻被某种不易觉察的痛感扰乱思绪，怅然若失。杀手把匕首藏在黑色的袍子下面，匕首却不安地跳动，试图挣脱杀手的控制。
    后来，杀手把睁得圆而大的眼睛闭上，这个任务的艰巨使杀手精疲力竭。谁不愿意在困倦的那一颗能够获得安宁？可是杀手却无法得到。虽然他的眼睛已经紧紧地闭上了，但冥冥中，杀手的眼睛却依然睁着。
    杀手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他是谁？
    猫在暗夜地蜷伏在墙壁之下，是在等待一场厮杀，而杀手呢？杀手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难以承受压力，杀手得到的回答是——
    杀死他！
    杀死他！对，杀手像被蛇惊吓，跳了起来，他窜过一道又一道短而低的墙壁，仿佛一只猎犬在寻找猎物的痕迹。
    而巨大的迷宫正无边无际地扩展着，杀手的行动，在整个迷宫的背景中，就显得慌乱失措而没有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