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里(第一章)

                                      □孔 方

第一章
    1路公共汽车自从一爬上坡就不停地喘着气，嗤嗤嗤地，刹车也发出刺耳的尖叫，那状态

活像一个拼命挣扎的老人，不过，它冲进站的速度却绝对不低，大量湿热的空气从汽车轮胎

底下升腾起来，伴随着灰尘，汽油味和各种其他的汽车排泄物，就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等在车

站站牌下的人的鼻子里。车门打开的时候，很多人争着要下来，也有很多人急着要上去。要

下来的和要上去的挤在那道狭窄的门口。为了及时通过狭窄部位，人们开始抱怨，下不来的

人赶紧呼喊，上不去人也一样。这时候，后面进站的汽车为了及时停靠到站牌下，也开始拼

命发出喇叭声。公交车上的服务员们分别把头从车窗伸出来，训斥着不同的人，有的不知道

在训斥谁，却也毫不示弱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就站在站牌旁边，他的声音格外尖利，

超过了所有的喧嚣——
    谁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等他发出这一声后，他就像一个既定的机器一样，不停地说下去——
    谁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谁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的声音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人们听到这样高声的询问后，不由得放慢了拥挤的速度

，因而很快上下车完毕。不过，他们却还在回味这样一个问题——
    他说什么？谁在哪里？他在找谁？他是谁？他为什么找他？他从哪里来？他在哪里？一

阵阵细碎的问题风一样掠过车站，每一个人都在问这样的问题，问题最后复杂和难以辩识，

谁也不知道原先的问题是什么了。
    等到车各自离开车站的时候，每辆车上的人和下了车的人，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疯子！
    可是，车站上的一幕却留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回去的路上，这样一个问题逐渐清晰起来

，原先似乎已经淡忘了的，或者由于复杂难以识别而忘记了的问题，清晰起来——
    谁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个问题成了思维的中心，有很多很多疑问都围绕着这个问题展开，或奔来。
    在这个问题里，有三个概念，谁，我，他。后来，问题发展成一个概念：他。谁这个概

念是模糊不清的，我这个概念似乎还是准确的，惟独他这个概念却是未知的，不可知的，没

有准备的，突如其来的。
    他在找他！
    这样想的时候，人们恍然大悟：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这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世界没有了他，将是多么一个恐怖的事情啊。

恐怖就像一只在结茧的蚕，慢慢把人们自己包裹起来了。
    回到家里，他们却觉得那是坟墓。不管是什么时候，当他们回想起来的时候，总觉得那

个时间正是最漆黑的夜。
    没有了他，这世界将不再有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