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 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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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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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代的一天——
太阳白花花的。耀眼。一切都显得有气无力,浸泡在干热而固执的阳光里。听得见树木因为死亡而枝干爆裂的声音。那些树木浑身发白,仿佛一具具裸体。树皮早进了人们的胃,树木因此而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树木发白的躯干逐渐变得灰白了一些。但是,它们的生命的确已经结束,一片叶子也没有。
村里没有狗叫,没有鸡叫,只有孩子的哭声。孩子因饥饿而哭泣,母亲把干瘪的乳房喂进孩子嘴里,但孩子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息。他看着妻子的举动,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一个动作。他明白他得节省体力。看来这一次全家人是躲不过了。一想到死,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其实他也想告诉妻子,他出去游荡一天,什么也没有找到。老鼠也似乎逃得远远的了。他想告诉妻子他亲眼看到一个人低头抓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可是没有嚼两口,就一头载倒到地上死了。他看到很多人立刻围上去撕扯死者身上的衣服,其实那已经不算是衣服了。
但他没有说。一切都成了空洞的幻像,哪怕他想说,可是嘴里发不出声音。他已经忘了多长时间没有跟妻子说话了。有那么一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紧接着,他又迷糊起来。就像在梦中。而梦,已经很久没做了。
这娃要饿死了!妻子哭泣一般说了一句,她干涸的眼窝里没有眼泪。
他没有听见这句话。他正在恍惚的状态。许多镜头在他脑海里播放,他被这些镜头牵住了神经。那些镜头杂乱无章,又仿佛是他一生的缩写版。
孩子的哭声像蝉叫一般刺激着他。
等他终于清醒的时候,他用一种清晰清醒的语气对妻子说:
去找些干柴来烧水。
烧水做什么?妻子问他。
他不说话,伸手从妻子手里夺过孩子放到自己腿上。那孩子轻得像一把干草。眼睛紧闭着,脖子细得像被头拉长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由于饥饿,已经不能大声哭了。他看着孩子,觉得他只是一把骨头。
等妻子出去,他立刻找来已经生锈的菜刀,用一把草把锈斑擦去,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清醒得很。然后,他把孩子的小脑袋割了下来。这一下,屋子里立刻就安静了。但这种安静无声的状态倒把他吓了一跳:
我在做什么?他问自己。
可是他没有得到答案。于是他就接这把早就筹算好的事情按计划做下去。不大一会,孩子已经被他卸成了一堆零碎的尸块,装在竹篮里。现在,他唯一等待的就是妻子赶紧找来干柴,把火生起来。
在等待妻子回来的这一刻,他忍不住从竹篮里割了一点肉,悄悄地放进自己的嘴里,用力咀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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