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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想的现实之迷宫(5)

(2007-03-23 09:20:03)
分类: 实验小说

              设想的现实之迷宫

                     ◇孔 方

    往前走,可是道路却越来越狭窄,景象也越来越荒凉。我看不见一棵树,也看不见一茎草,天上与地上都是一样的苍茫混沌,我走着,就像一把利刀划过豆腐,或者像一只气泡飘进真空,我找不到一点依靠。那是什么东西?实际上没有那,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无际的暗灰色,也是天地的颜色。总得想些问题吧,这时候,我对我发生了怀疑,谁是我?我是谁?曾经用你我他来说明一切人,有时用你我他来解释对立的几方面,而现在,对我来说这些本来是有区别的字眼却丧失了意义,你难道不可以说是他或者我吗?他难道不可以说是我或者你吗?诸如此类的一系列问题开始困扰着我,如同不小心迈进了饶舌而连环的语言陷阱。对了,猛然间我觉得我好象一直在想这类问题,也就是说,我一直都徘徊在这类问题之间,从来就没有摆脱过,从开始到现在。比如我想,你就安心走路吧,可是我又想到底你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等等。我觉得我的整个思维系统出了毛病,旧式留声机老在一圈磁道上打滑,录音机的磁头只能放出几个句子,电脑硬盘上有了意想不到的病毒,这些情况与我当前的情况一模一样。那么我是处在现在吗?我觉得我与现在之间的距离总是很遥远。看起来我是在现在游荡,而实际上我发现我总是在不可知的时空中穿梭。好在我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对过去而言,我是一张白纸;对现在而言,我什么也不是。这就很好,我不应该枉自菲薄,重要的是我还能向前移动,而那些树木或者草类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相比之下,我总算寻找到了一丁点自尊,那就是,我还算是一个人。
    这是一条漫长的旅途,不过行走对我不成问题,我走得轻松自如。没有一个人能走出我这样的姿态,走出我这样的花样,比微风更轻悄,比露珠更圆润,比流星更迅捷,走得真好!突然我看到前边有一道黑线,这突如其来的参照物使我受宠若惊,这就是说,我得走得更好一些,就算是为了到达那道黑线吧。走得近了,才看出那根本就不是一道黑线,而是一团黑暗,它在我眼前延伸开去,其广阔远远超出了我的视野。那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一堵黑暗的墙矗立在我面前,把我和前边分割开。我惊异地向身后望了望,仍然是混沌的世界。我向前迈进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当我试图转身向后走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不可能的。身后明明有一条小路,我就是踏着那条小路走到这儿来的,但退回去时就像是碰到了看不见的墙上,我已经毫无退路。那么我只能向前走了?那看不清楚的黑暗中有什么?难道里面埋伏着杀机、恐怖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吗?我站在黑暗与混沌的交界处,仿佛站在一道夹缝中,大约阴沉沉的白天与黑漆漆的夜晚的夹缝就是这样的。一种极大的恐惧感袭击了我的内心,就好比是一条毒蛇侵入,它昂着三角形的头,吐着暗红色的芯子,小眼睛里射出寒光。我再次向四周望望,什么也没有看见,而前边的黑暗依然如故。
    再走几步就可以了。一个声音极含糊地说。我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吓了一跳,就好象它是对着我的耳朵说似的。谁在这里?我问。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答,当我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想声音的事时,它又响起来,再走几步就可以了。这回我仔细谛听,想辨别出它是从哪儿发出来的。然而那是枉然,那声音听上去极不清楚,因为包含着浑响,好象来自四面八方,可是你还没有听得更明白一点,它就消失了。再隔了很久很久,它又来了,仍然是那么含混不清,又那么短暂。这时我听出了名堂,那声音很大,足以使不提防的人吓得失魂落魄,还有你根本就分辨不出它到底来自何方。然而,对我来说,至少我得弄清楚我该怎么办,比方是向前走呢,还是一直呆在这儿。再走几步就可以了,那声音又说。充满诱惑。它是在规劝我吧?让我一动不动地停在一个地方,总归不是好主意。那么我就再走几步?可是我清楚地知道,当我走进黑暗后,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光明中了,就连回到混沌的世界也不可能,就像我不能往后退一样,这一点我最清楚,清楚得很。还有,黑暗中万一全是说不出的东西该怎么办?我好象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以前我是这样的吗?谁能告诉我,好让我参考一下?再走几步就可以了。我得下定决心,要么再走几步;要么就呆在这儿。此外还有别的可能吗?没有了。好吧,我只能走几步看看,以后的事与以前的事一样,已经彻底不属于我自己了,它们是恍惚的梦境,迷茫的雾气。走了一步,再走一步,走了两步,再走两步,我问自己你走了几步?
    好啦,你终于到了!我们等你很久了。在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了这句话,那声音不再含混不清,但像是一个口吃的人努力要把话说清楚,每一个音节都极圆润,极分明,恰如阳光照射下的一粒粒露珠。哦!我说。此外我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在哪儿,那个说话的人?当我极力睁大眼睛,向四周寻找的时候,我只感觉到说话人的气息,散发着浓浓的腐臭,波浪一般向我扑来。请你再说几句什么吧!我说。没有了,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你来了就好了,其他什么事我也帮不了你了,等你能看见了就都明白了。这几句话说了很长时间,但我耐心地倾听着,因为我觉得我得找到说话人的方位,了解他是谁。你为什么要帮助我?都一样,其他人也这样帮助过我。那么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迷宫,每一个死了的人都要到这儿来,你来了就好了,我得走了,你的任务是等到下一个到的人来了以后,你也就可以走了。他说完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一点声息,腐臭味也没有了,周围死一般沉寂,一丝亮光也看不见,我希望哪怕是一点萤火虫的光也行,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恐怕连我都没有。好吧,我想,我可不听你的话,我得向前走几步。想着我就要迈动脚步,恐怖的是我根本就不会走了,我没法迈步,也没法感觉到腿脚的存在,四面八方坚实而牢固,我给困住了。看来我真得等到下一位。那就等吧,我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我想,还得等我能看清楚才行,至少要能看清外面的动静,知道有谁要来,然后像他一样,对他说再走几步就可以了。这个我能做到,我会比他说得更感人,更有诱惑力。再走几步就可以了。我开始练习,万一要人就要来呢?
    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的,反正这花了我很长时间,有那么一会儿,我眼前出现了许多黑褐色的斑点,它们逐渐变大,最后连成一片,像在夜里,我的眼睛能看见一些周围的模糊的景致了。但我无法移动脚步,我只知道我要等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他也许不来,也许过了一会就来,我知道他来时我得向他说,再走几步就可以了。这声音要充满诱惑,使他能毫不犹豫地走到我身边来。又过了一会,我想起我竟然不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到这儿来,以及我在干什么等等。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一切都朦朦胧胧,虚无缥缈。外面,我是说在我眼前不远处,却是阳光灿烂的另一个世界,我觉得我就像是在黑屋子里,隔着玻璃向外望似的,屋子里的一切看不分明,可是屋子外面却清清楚楚亮亮堂堂。我感到假如能到外面去走走那该多好!可是我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灿烂明媚的阳光流泻在地上,青天绿水,碧草红花,树木参天,欣欣向荣。我心怀急切的向往,看着那些景色,就像在欣赏一幅巨大的油画,在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坚实而牢固的东西,这东西也固定着我,使我无法动弹。一个人来了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就在这时候,我看见有个个子不高的人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向我走来。他低头沉思一般,用那种缓慢的脚步行走着,对四周的优美景色视而不见。我还看见他披着黑色大氅,胁下夹着一件包裹。等他走近时,我就喊起来,再走几不就可以了,再走几步就可以了。他抬起干枯而瘦小的头颅,吃惊地四处张望。我再喊了一遍,他终于踏了进来。
    好啦,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我说。你是谁?他大声问我。我说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在等你,等了很久了。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顽固的家伙,你把我的女儿怎么样了,快说!他厉声呵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你就站在这儿吧,我得走了,要是再来一个人,你就可以像我一样走了。别走,我是大师!他的这句话在我心里激起了轩然大波,震响了我的心弦,但我仍然不知道他是谁。我一直都在寻找你,我警告过你要提防蚂蚁,你就是不听我的话,现在我要彻底教训你一顿,好让你明白我大师不是好惹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明白,好吧,就算你是什么大师,我也得走了,我在这儿等了很久了,我不能再陪着你等下去了。那不成,我辛辛苦苦地找到你不容易,不能就这样放你走了,我得把你关起来。看来这个人是疯子,我好不容易等来一个人竟然是疯子,说了许多疯话,还要把我关起来,我可不想那样,我得走了,越快越好。说时迟那时快,我飞奔而去,不管前边有什么,先躲过这个疯子再说。好在我能走了,虽然我仍然不知道我的脚在什么地方。奇怪的是我走路时总有一些看不清楚的东西挡住我,使我不得不转个方向,走了没多远,又遇到相同的情况。就好象三面都是墙,我得向前走,走了没多远,前边就走不通了,另一面有路。还有,我不断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人,他们也忙忙碌碌地在赶路,不过看上去他们比我要熟悉一些,我看见他们不必像我一样碰壁,他们走得真好。我学他们的样子走起来,有时我跟在他们后面,但过了一会儿,他们就不见了,我遇见了另外一些人。一个人也不认识。
    你等等!身后一个人大声叫喊着,你等等顽固的家伙,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谁?他在喊我吗?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人,他追我干吗?我不明白,但我感到了一丝恐怖,我觉得还是别让他抓住的好。我跑了起来,在这个毫不熟悉的地方奔跑可真是有点麻烦,但有什么办法呢?要不那个讨厌的黑衣人就要抓住我了。恍惚间我觉得好象是在茂密的芦苇丛中一般,跑步时芦苇的叶子急速地迎面扑来,我的脸被叶子划着,我的身子被芦苇挡着,我的脚被芦苇绊着,我跑得越来越吃力。这是在哪儿?我在干什么?身后又传来那叫喊声,别跑了,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对了,有一个人在追我,我得想法摆脱他。我还得拼命奔跑才行。唰唰唰!唰唰唰!突然芦苇变得稀松变得不那么羁绊我了,我跑得更轻松自如,更欢畅快活,如游鱼在水中,雄鹰在天上,骏马在原野中,列车在轨道上一般,我迅疾无比,自由无限。转眼就跑出了芦苇丛,可是又出现了四处碰壁的情况,奔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要是能够灵活地走路,对我来说也就很不错了。我总是遇见一些又一些人,他们走得从容不迫,没有一个像我一样,他们是谁?在这儿干什么?那个人又追上来了。我还得跑,我艰难地左拐又弯,寻找那根本就看不见的路,躲避那根本就看不见的墙壁。何时才能走出这地方?
    走走又荒凉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天底下最稀奇古怪的一个地方了,有时狭窄闭塞,有时人来人往,有时荒凉冷落,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却还有别人要追赶你,而你就得逃,拼着命的逃,就像老鼠碰上了猫,我问自己,你为什么那么怕那个追赶你的人,我一点也不晓得,好象天生就该如此,不这样不行。我跑,跑得背过气去,我感到可怕的还在于荒凉上,慢慢地,荒凉也不可怕了,更可怕的来了,我好象是一直走在一道夹缝中,无法左右,只能向前,而且那道夹缝仿佛越来越窄,越来越压抑,我几乎是从中挤过一般,一寸一寸向前移动脚步。有一阵我觉得我得等我的母亲出来给我喝一碗水,有一阵我又在想什么圆圈的游戏,有一阵我还坐在椅子上看一张小报,有很多时候我看到大量的蚂蚁朝我汹涌而来,在这道夹缝里,我的心里头装上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的头像是变成了一台创造幻觉的机器,那些幻觉接二连三、源源不断地漫过我的大脑,我的脑袋像是一条河,幻觉像一条条船从河口淌过,恍恍惚惚之间,我好象明白那些都是我所经历过的,但是它们有什么内容,在什么地方发生的,有些什么背景,同这些事有关系的都是哪些人,我都没有一点印象,有时候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我的经历,一定是我的头有了毛病,我对我产生了彻底的怀疑,我觉得我的眼睛、鼻子、思维、触觉、听觉等都出了毛病,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旁边传来呼吸声,但看不见是谁,只听见他就在我身边。我问了一声,那边立刻回话了,声音里并没有欣喜而是充满了愤怒。我就是大师,我一直都在追你,但我总是一不小心就踏进时空陷阱,那使我浪费了许多……看来他还想继续说下去,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对什么也没兴趣。你别追我了。我说。是啊,就是我现在想追也不可能了,现在的你我,已经永远处在两个空间之中了。哦,我说,你也许能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吧。迷宫啊!你竟然不知道?死亡之宫!任何生命的最终归宿。你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只有一堵墙的间隔,但这就够了,你我不可能再相遇了,不久四周就会合闭,你我就算葬身于此地了。大限已近,我就原谅了你的过吧。等一等,你在说什么?什么也别问,一切都要过去了,生命本来就是走迷宫,人总是在毫无意义的穿梭中浪费了时间和生命,最后走进合闭的终端,把生命终止。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什么了,我说,你也别再说话,让我们两个安静一会儿吧。好吧!他说。还好象吐了长长的一口气。之后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也许本来就什么也没有。而我自己的意识和感觉正在逐渐消失,就像一股细小的水流流过干涸的沙地,进行着一种真切而急速的渗漏,过了不久,最后一点自我轻风一样化于无形,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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