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乡(一)

  时时碾压之心，每每惦念故乡。

  每天夜里总在感应着她，跨越梦的距离，穿越时空的隧道，那么的情浓，那么的态憨，那么的心笃，那么的意坚。

  于是，你总是独自伫立在窗前，透过充满雾气的玻璃，寂然遥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弯月和若隐若现的星斗，不禁思绪瑟瑟，心中一片迷茫。

    有道是：“游子思乡，流水恋土。”独在异乡，闲时思念家乡，梦中常见故人，并不时发出诸如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欧阳修的“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之类的感叹。

    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在异地他乡的不间断漂泊，也颇有几分像当年李白那样既难消“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的梦乡之情，又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的惆怅迷惘。

    故乡在你的心中渐渐地开始有些影影绰绰，朦朦胧胧，迷离恍惚，百结丛生，难悟其理。

    此时此刻，你又静立窗前遥望远方，禁不住扪心自问：“到底何处是故乡？”

    你的故乡本来是确切又具体的。从出生地的一根硕大的石门槛，一座老式四合院，一口老井，到故土的一个山垅，一条小路，一口池塘，几株泡桐，一间小屋，半壁青苔......但久而久之又显得那么的不确切，那么的模糊，那么的依稀难辨。从出生地、祖籍故里，到江淮河汉、三山五岳，也许还有将来的其它什么地方，从生命的起点直到生命的终点，何处不让你魂牵梦萦。

    你出生于越州城内一个叫石门槛的街巷，从小生活在一座老式的四合院内。这里无疑是你生命的起点。但你的根又在离越州城约百华里之西施故里的一个小山村，那里是你的祖籍，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近来你又惊愕地获悉：自己的祖先原本来就在越州一带，是大禹的后裔，越王勾践之八世孙顾余侯期视即尔族之始祖。世界上的有些事就是那么的凑巧，你的出生地与祖籍原本一脉同宗。但你到底还是在祖籍所在地的那个小山村实实在在地生活了十余年，从童年到少年，直到怀着一个殷殷企盼，带着一腔浓浓乡音，捎着一份笃笃乡情，依依惜别故土。

    长大后出门远行的第一站是江汉朝宗之地武汉，这里是楚国的地盘，“九头鸟”的孕生地，十分确切的异乡。但让人欣喜的是，与千古黄鹤名楼隔江遥望的晴川阁旁，却留下了一个“禹功矶”，记载着先祖大禹治水的传说，并在庙山一带发现了一个以本家姓命名的村落，不知是何朝代本族的一宗迁徙至此。每每驱车经过此地，都会深情地行一个举目礼，直到整个村湾在视线上模糊、消失，又一切复归平静。

    之后，又漂泊于西部大漠、戈壁、雪山、草地，每到一处总会留下一个难解的情结，此情此结，在你的心头打下一个个结，与故乡情结交糅一体，难分而难解。

    几年前，你来到位于汉水中上游的秦巴山地，竟不间断地遇到同姓之同事，他们大多出生于当地一个村。于是聚餐间总免不了一杯“本家酒”，常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稍后，又从有关资料中查阅到，大禹曾在汉水中源的漾水源头石牛洞的石牛臀部亲手镌刻八个蝌蚪文字，其年代据说比甲骨文还古老，几千年来无人能破译，成为一个千古之谜。

    大禹留下的这个千古之谜，抑或是印记着一份身处异乡的漂泊者、跋涉者的浓浓思乡之情？勾画出远行者曲折行程的轨迹，从生命的起点划出一个半圆弧，又缓缓地划向生命的终极，待收笔时突然笔头一颤抖，拖出一个小圆点，变成一个硕大的问号，让后辈们去不息地破译。

于是你便异想天开地姑且将这八个蝌蚪文破译为“到底何处是故乡？”当然，这近乎于天方夜谭，但你深信大禹是绝对不会责怪的，因为毕生跋涉于大江大河，疏导百川入海的大禹，当时也确实难辨何处是其故乡。

    历经二十余年漂泊远行之你，内心何尝不是如此。面对异乡，遥望故乡，双眼的瞳孔时而放大形成一个广角，使印记中的故土、置身的异乡山水历历在目，时而又收敛聚焦，使故乡与异乡重叠、交融，各自变为一个依稀难辨的影子。

    故乡，你是心底深刻的印记，心中永远无悔的痴情，你的脉动时刻伴随着他的心跳。

    故乡，你是他眸中不灭的倩影，梦里重复的故事，梦魂深处永不停息的思念，既缥缥缈缈，又浪漫多采。

    故乡，他的血管中流淌着你的血液，他的征程中抹不去你的尘埃，他的周身始终散发着你泥土的馨香。

    故乡，你是一个远行者心中荡漾不息的一腔情愫，一个意念，一种置身异地的迷茫心态，既寄托着对故乡的思恋，又饱含着对异乡的眷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