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当代三十年系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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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7月,城市当代舞蹈团第三次到中国内地演出,地点是上海美琪大剧院,演出剧目包括彭锦耀创作的《类星》、黎海宁创作的《不眠夜》和我创作的《安魂曲》。我对这次上海的演出印象深刻,因为其中的《安魂曲》,是我为了纪念我逝去的母亲而创作,而能够带着舞蹈回到母亲的家乡上海演出,又特别让我感到欣慰,更在演出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我震撼至今难以忘怀的事。
城市当代舞蹈团于1985年开始获取政府资助,又得到黎海宁出任艺术总监,团务稍为稳定,我心身松弛下来之后,对支持我创办舞团的母亲竟然思如潮涌,以致不能不把思念放在舞蹈的创作里。于1986年7月,我拿起了一直很喜欢的法国作曲家佛瑞(Gabriel Fauré)的音乐《安魂曲》,以美国医学博士雷蒙德.穆迪(Raymond Moody) 和美国心理社会学家肯尼斯.瑞因格(Kenneth Ring)等对频死经验的研究报告为灵感,编排了属于我自己献给母亲的《安魂曲》。
在八十年代初,美国的科学家们通过访问临床死亡经过抢救而复生的人的叙述,把奇特的频死经验基本归纳为五个阶段,而我在《安魂曲》中便借用了这些研究,创造了一个我想象中的灵魂离世之路。佛瑞的音乐《安魂曲》分成七个乐章,而我的舞蹈就以人类频临死亡的五个阶段融进音乐里,分别是:《灵魂苏醒》、《不要哭泣》、《通过甬道》、《穿越尘网》、《安静等待》、《得见大光》。
86年《安魂曲》在香港首演,还算成功,87年上海舞蹈家协会邀请,便顺理成章地把节目带到上海演出。没想到在美琪大剧院演出最后一个节目《安魂曲》的时候,幕一打开,佛瑞的音乐如天籁飘扬,舞者们列队于舞台上,我站在舞台侧幕检视着演员的演出,却突然看见母亲以缓慢的步伐,在一位年轻人的搀扶下,从后台侧门走来。
我的头发轰然竖起,心头血液加速,眼目一片模糊,双腿发软,更不知如何反应,只感觉母亲终于缓慢地移动到我的面前。经过介绍,原来这位是我从未谋面的亲阿姨,母亲的亲妹妹舒兰英,她和我母亲舒菊英从小便长得十分相似,却在1947年国家内战的时候流离失散,母亲辗转到了香港,而阿姨留在了上海。姐妹两没有联系已经整整四十年,直到如今她从报章上得悉城市当代舞蹈团来沪演出,其中一个作品是团长曹诚渊为了纪念母亲舒菊英女士而作,便带着儿子前来瞧个究竟。谁知路途堵塞,到美琪大剧院的时候,演出已经过了大半,无法跟舞团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便艰难地説服保安人员,帮助找到后台地点,而我刚好站在舞台边上,而舞蹈《安魂曲》也刚好开始演出。
1987年7月在上海的演出十分成功,回程时候,途径广州,稍事停留,突然接到广东舞蹈学校校长杨美琦的电话,要求跟我见面。原来经过一年时间的筹备,广东舞蹈学校在杨美琦的奔走呼吁和广东省文化厅厅长唐瑜的大力支持下,将于87年9月份开设全国第一个正规学制的现代舞大专班课程。杨美琦约我面谈,便是希望邀请我成为这个大专班的顾问团成员之一,而且间中也可以以客席导师的身份前往广东舞蹈学校授课。我想,中国终于开放了,根本没有任何考虑,便一口答应下来。
原来广东舞蹈学校的第一届现代舞大专班除了有广东省文化厅的支持外,还获得美国亚洲文化基金会的资助,并美国舞蹈节的协议,答应每年派遣两位国际知名的现代舞老师前来授课,已经定好第一位前来中国授课的老师是来自李蒙舞蹈团(Jose Limon Dance Company)的莎拉.斯德克侯斯(Sarah Stackhouse)。可是因为签证还是别的私人问题,老师要两个月后才能来到中国,而在这些远道从美国来华的老师们互相接替之间,学员们不能停下来没有老师上课。靠近广州的香港,和如今在中国内地薄有名气的城市当代舞蹈团,便是广东舞蹈学校现代舞大专班的最佳后备支援,而团长曹诚渊,便理所当然地被邀请成为这个大专班的顾问和导师。
广东舞蹈学校现代舞大专班的头两年,也就是1987年9月到1989年5月,我倒没有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在广州,只是为大专班购买了一大堆物资,包括地胶、音乐带子、舞蹈录像和各种演员用品如女演员的紧身衣和男演员的护身裤等,并在87年的9月7日至20日为大专班的启动上了两周课,直到美国老师抵达广州为止。不过在两年中,我都记不清有多少次是杨美琦一个电话打来香港,说:「这段时间老师来不了,怎么办?」我便在第二天乘火车或渡轮北上,为了保证学员能够继续上课!
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在这段时间给了我很大支持,一方面艺术总监黎海宁能够运筹帷幄,保证了舞团的创作演出水平,另方面舞团的行政和技术部门日上轨道,使我这个团长在香港失踪的那些时日,仍然能够运转遂顺。这种和谐发展的氛围,维持到1989年的5月底,到6月北京发生巨变,影响了广东舞蹈学校的大专班同时,也使城市当代舞蹈团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变化…………
《安魂曲》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