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因为皮娜．鲍什的逝世，引起部分朋友讨论舞者应否吸烟。其实在吸烟影响健康的问题上，我也曾深入思考，原因是我的父亲就是抽烟抽得凶，才五十岁便得了鼻咽癌去世，从受害人的角度来看，我理应强烈反对别人吸烟，尤其是看着舞者们，拥有健康而美丽的身体，却一口一口地把浓烟吸进身体，加速着体质和体能的衰老和衰竭，实在是艺术生命里的莫大的悲哀。

可是人类无论是否吸烟，都必须面对衰老和死亡。皮娜．鲍什六十八岁，抽烟，患上癌症，去世；而另一非常优秀的台湾云门舞者罗曼菲，四十八岁，从不抽烟，也患上癌症离世。她们都是我喜欢和尊敬的舞蹈家，我惋惜她们的死亡，可她们却是那么有尊严地离开尘世，并且给我们留下许多许多美好的舞蹈。抽烟还是不抽烟？在这些舞者的生命价值里根本不值一提。

人的生、老、病、死无可避免，如何面对自己的生命，是一个严肃命题；如何选择去生活，是任何人最基本的自由。当社会上已经做足了措施，提醒人们「吸烟危害健康」、「吸烟足以致癌」，而政府也立法规定公众场所不能抽烟，保障了非吸烟人士的健康自由后，如果再絮絮不休地规劝别人不要抽烟，则也会让人烦厌，甚至侵犯了人的基本选择自由。

我所认识的舞者，吸烟者居多。几乎所有来自欧洲的舞蹈演员都会抽烟，美国的演员大部分是因为政府的管制越来越严，避免麻烦，才减少吸烟。在我管理的三个舞团当中，有三分之一的舞者不抽烟，包括城市当代的黄狄文、周诗曼、乔杨、张蓝匀、黎德威、广东现代的陆雅慧、刘冰媛、李翩翩、谭远波、雷动天下的梁宇、刘畅、马波和宋婷婷。四十人中十三人不抽烟，也大概反映了今天舞蹈界吸烟人数的真实比例情况。

我能够理解舞蹈演员抽烟的原因，有时看见演员在排练休息之余，在户外抽烟，我也会向他们要一根烟，点燃着陪他们一块吞云吐雾起来。当烟中的尼古丁融进血液的时候，排练时紧绷的肌肉稍微松弛、炽热的情绪稍微缓和、混乱的头脑稍微清晰，之后，又要回到排练厅里继续彻底地调动全身肌肉、情绪和头脑。

抽烟对跳舞也有许多坏处，除了健康问题之外，舞蹈演员抽烟之后，身上和嘴巴里的烟味，其实挺难闻的，尤其是演员需要近距离接触，呼吸间彼此的体味和口气纠缠不清，不注意卫生的话，不需要癌症便可以把人熏死。还有就是带团出发长途旅行的时候，看见演员们在机场到处乱转，找寻吸烟地点，然后像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般挤在小小的吸烟室，实在可怜复可笑。

我特别为吸烟的舞蹈演员拟写了一首打油诗：

每天一根烟，笑容特别甜，

每天两根烟，健康有危险，

每天三根烟，很快变神仙……

每天四根烟？（还要问？）你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