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舞蹈表演，其实是一种综合性的艺术。观众走进剧场里观看舞蹈演出，不止是单纯地欣赏演员在舞台上的舞姿动作，也会相当注意节目的其他组成部分：包括音乐、服装、布景和多媒体如录像、电影等的运用。

    当我们去听管弦乐团在音乐厅里演奏音乐，乐师们在舞台上只要穿得整齐就可以，很少观众会大加议论乐师们的服装好不好看；去看话剧演出，可能会注意演员的服装和布景是否协调，但不会要求话剧里要有好听的背景音乐；可是欣赏舞蹈嘛，从动作设计开始，到音乐、服装、布景、道具甚至化妆，都是被放在显微镜下批判的对象。不过，我觉得在传统舞蹈的演出中，虽然越来越重视舞台的各类元素：音乐要越来越唯美，服装要越来越漂亮、布景要越来越宏伟、道具要越来越精致，但对影响舞蹈最大的一环，却常常掉以轻心。那个影响舞蹈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灯光。

    在舞台上的舞蹈演出，无论动作、服装、布景等如何精彩，如果灯光一灭，全都看不见。所以许多传统舞剧的演出里，一般都要舞台上灯光大亮，务求观众把所有花钱的布景道具服装，都看得一清二楚，免得浪费；而且更害怕花多眼乱，观众不知道主角在那里，还要加上一个大追光，追着主角满台游走，只是如此一来，什么气氛效果都将荡然无存。

    现代舞却非常重视舞台上的灯光设计。一个现代舞蹈节目的出现，前期时间自然花在动作的设计，音乐的选裁、服装布景道具的制作，那进了剧场之后，所有工作焦点和编导的注意力，都会花在灯光和舞蹈的配合之上。如果在演出之前，舞团有两天的装台时间，那舞团将拨出一天半的时间，让灯光设计师装置和调教灯光，剩下半天的时间给演员在舞台上彩排，可彩排的目的也就是跟灯光配合而已。

    为什么现代舞特别重视灯光设计？有三个原因：

    第一，历史上早期的现代舞者，是跟传统对着干的艺术家。他们既然叛离传统，游离于主流之外，自然不可能获得许多金钱上的投资和回报，所以直到今天，除了少数一些著名的、资金比较充裕的现代舞团之外，大部分现代舞团的制作都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制作华丽的布景和服装。因此编舞家们需要发挥想象力，利用仅有的舞台和舞台上的空间，并通过灯光的变化，营造丰富的视觉效果，代替以往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布景道具及服装。

    第二，十九世纪末流行一时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希望在艺术作品里重塑一个真实的世界，所以舞台的布景、道具、服装各方面，力求仿真。二十世纪出现的现代艺术家们，为了打破现实主义的垄断，提倡以简驭繁，以少为美的表现手法。在世界新思潮中陆续出现的印象主义、抽象主义、表现主义以至意识流、魔幻现实风格等，如果要用舞蹈来表现的话，便不能靠宏伟华美却稍嫌笨拙的写实派布景道具，而更需要空灵而快捷的灯光变化。

    第三，世界各地的现代舞蹈家们在多年的尝试实践、分道扬镳、彼此批评又合作探索后，慢慢取得对舞蹈的共识，就是回归到人类身体的本体论。不同编舞家的作品，虽然各有特色，但无论是美国的后现代舞蹈、欧洲的舞蹈剧场、亚洲的舞踏和东方肢体美学，都承认舞蹈艺术的焦点在于人的身体，舞台上的其他装置，都是为身体而服务。如何在偌大的舞台上，凸出人的身体，便要靠特殊而有想象力的灯光设计了。

    我觉得一个编舞者，如果对舞台的灯光有少许认识，能够在创作时，有一定的灯光构思以配合舞蹈内容，会比较容易清晰地在作品中表达自己的思维想象。我在以后几天的文章中，尝试整理多年来对舞台灯光的认识，希望对有兴趣编排现代舞的朋友有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