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多天紧张刺激又激动人心,集中了全人类最顶尖运动员的奥运比赛于昨天降下帷幕。我每天从电视上观看着那些伟大的,或健硕,或灵动,或沉稳,或狂飙的肢体,在赛场上尽情释放生命的火花,那是我心目中神圣的舞蹈。
感谢高科技的出现,我虽然从来没有到过比赛现场,却可以通过电视转播观看几乎所有比赛项目。不但了解比赛的经过和结果,而且还能够藉着电视镜头,钜细无遗地观察每一位运动员的状态。最让我感动的,是在比赛中运动员的专注神情,没有多余的搔首弄姿,没有刻意的讨好观众,他们只是以自己的身体技巧,挑战着人类动作中空间、时间、力量和精确度的极限。
有许多场景让我历历难忘:美国男飞鱼菲尔普斯的八面金牌威风八面,牙买加男飞人博尔特的三面金牌三破记录,还有我们中国的跳水队、体操队、举重队、乒乓球队和羽毛球队梦一般的组合,梦一般的演出。
我也近距离地看到许多获奖运动员的泪水,在电视的访问中,我看见获得金奖奖牌的运动员流着泪,诉说他们的训练多么艰苦,因此他们流的大概是开心的,极度紧张之后放松下来的泪吧!也因此我更看重那些没有获得奖赏的运动员的泪水,他们的付出其实并不比第一名小,所以流出的泪水份量更重。杜丽在争夺首枚射击,也是整个奥运首枚金牌失利后的眼泪;朱启南卫冕失败,站在银色颁奖台上委屈的眼泪;陈忠和在女排一场精彩万分的比赛后,只能获个铜牌后遗憾的眼泪。
其实我更被那些不哭的失败者所感动:美国的神枪手埃蒙斯在连续两届奥运会因为最后一枪而失去稳拿到手的金牌,却只是安静地把头埋在妻子怀里舐舔伤口,之后,再主动拥抱祝贺这个项目的冠军邱健,那一个拥抱的镜头,让我极度震撼,如果要我只选一个本届奥运会的最杰出人物,埃蒙斯以他面对失败的坦然和优雅的大气,将是我的英雄。
姚明带着中国男子篮球队征战于世界列强之间,实力悬殊,明知不可为而为,却从不气馁,一步一个脚印地挤身于奥运的最后八强。我看他在每一场比赛里,拖着巨人的步伐,上下奔跑,像一头咆哮的狮子,永不言败。这种精神对我的触动,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场奥运比赛输赢,而是面对人生的一种启悟了。
当然还有永远的刘翔,他的伤痛、退赛和黯然步行回更衣室的背影,负载着多少中国人的失望和失落的情绪。可是说实在话,以前我心目中的刘翔,只是一个跑得飞快又意气风发的中国年轻运动员,并负载了太多跟他身份不相符的国家形象和象征意义。不过在电视上看着整个鸟巢十万人鸦雀无声,目送刘翔返回更衣室,在那一刻,我才感觉刘翔的身形,在步履中越来越显高大,也让我明白到,一个人并不能只靠‘赢’来成长,而是学习怎样面对失败!
事后有许多流言匪语,批评刘翔明知受伤,却为什么不早点宣布弃赛,有些人甚至扯上商业操作或国家阴谋的论点。我没有任何内幕消息,只是从一个舞者的经验出发,却特别能够理解刘翔的心情。我们舞团里每两到三个月排演一台节目,演员从早到晚辛苦排练,到演出前,除非真的身体受伤,或病得爬不起来,没有一个舞者会愿意放弃演出。我们的舞蹈只是两、三个月的心血投资,尤且如此,更何况花了四年时间筹备的奥运比赛呢?批评的人,实在不了解运动员的心态,有时太关心了,而关心的内容太多:国家的面子、团队的荣誉、赞助商的利益等等,反而把运动员个人的情绪和身体的感受忽略掉。
刘翔能够听从自己的感觉,做出自己的选择,在他回更衣室的途中,步履看似艰难,却比他在跑道上的飞翔更吸引我,因为在那一刻,他在我眼中,真正成长起来,成为一位面对自己而没有其他的,自由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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