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发表于《羊城晚报》2017-01-18
过年的魔法表演
除开初生不久的婴儿,大家多少都积攒了一些过年的经验,但说到“过年的魔法表演”吧,你很可能会表情一愣,问声“这是什么意思啊”,那就请你听我慢慢道来。
时间的魔法表演最神奇。小的变大了,大的变熟了,熟的变老了。这种感受,平常大家也会有,但到了过年,感受就更为强烈。要不然,刘希夷的名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怎会有如此之大的魔力?令人反复咏叹,一再唏嘘。去年还在幼儿园大班里玩个不亦乐乎的孩子,今年就已是为成绩发闷的小学生。去年还在高三毕业班煎熬的“国家一级不保护动物”,今年就已是踏雪寻梅的大学生。时间的魔术还有更高端大气够档次的表演:去年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寂寂的“单身狗”,今年已步入婚姻的殿堂;去年仍两鬓青青的学者,今年已两鬓萧萧;去年仍精神矍铄的爷爷、奶奶,今年却已被时间的魔法变得无影无踪。都说时间的魔法可怕,但幸运儿的感受却有些不同,二胎来了,房子买了,成就大了,名声响了,职务升了,哪件不是好事和美事?至于那些倒了楣的人、闯了祸的人、遭了灾的人,则不妨以年关为分水岭,祈祷明年转变气运。时间的魔法作用于每个人内心最敏感的扇区,倘若你的情绪淡定下来,痛苦就会减弱它的刺激,伤口就会加快它的痊愈。
老天爷的魔法表演也令人大开眼界。过年要有好玩兴,总须老天爷帮忙才行。倘若天公不作美,用狂风、暴雨、寒冻、阴霾来搅局,过年的劲头和兴头就会大打折扣。2008年1月,南方遭受突如其来的冰灾,我和杂志社几位同事正好在昆明出差,机场关闭了,火车停开了,只能滞留在外地过年?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好一座春城,冰灾期间却寒气直冒,有位同事的孩子还小,天天要打十几个电话回家,真可谓六神无主,大家都笑她已愁得“人比黄花瘦”。我们被困在宾馆里面,还算好,看看电视新闻,居然有许多返乡者被困在高速路上,又冷又饿,饥寒交迫。老天爷的这个魔法变得太邪乎,许多人都在骂,都在哭,他也不管不顾。所幸过年前三天,我们在昆明搭上了迟迟才起飞的航班,那个年过得特别揪心。今年过年,大家都怕老天爷再玩魔法,倘若他变出满天雾霾,用刀子都割不动,那就惨了。北方人说:“埋汰不可怕,霾汰才可怕!”南方人则更有诗兴,仰头就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晴光!”
压岁红包的魔法表演一年一个样。在我的记忆中,收到过最小的压岁红包是两分钱,最大的压岁红包是十元钱。现在,压岁红包的魔法已变得匪夷所思,一名中学生在微博上炫耀他的压岁钱总额,竟然是五十万元!这会是全国之最吗?肯定不是。如今很多人不缺钱,压岁红包的份量就变得越来越沉重。有些家长还大胆地鼓励孩子学习理财,压岁钱就成了他们的本钱,靠它去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这到底靠不靠谱?则另当别论。但那些以挥霍为乐的孩子咋办?大额、巨额的压岁红包无异于激励他们的少爷、小姐做派。有些人害怕过年,就是因为害怕打发压岁红包,攀比之下,一两百元都有些拿不出手,倘若亲朋戚友成堆,将年终奖泼个盆儿见底都还远远不够。压岁红包的魔法就是拜金主义与败金主义的正面交锋,有爱的,就有怵的,有受益者,就有受害者。
过年的魔法表演当然还有许多花样。我居住的城市并未严令禁止燃放鞭炮,每到过年时,几乎家家户户参加比武大会,别说十年前,就是一年前生产的炮仗都弱毙了,现在的冲天炮可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去年过年时,我听邻居大叔提了个鲜味十足的问题:“这样猛放鞭炮,要是敌人趁机偷袭,怎么办?”和平时期,哪有敌人偷袭?他这不是杞人忧天吗?这个问题就像一枚扔出的小石子悄悄沉入池塘,只在几个人的听力范围内溅起了细碎的水花。
不管你是否喜欢,过年的魔法表演根本停不下来,做个称职的观众不易,做个讨彩的参与者更难,你想要过年过得轻松,自驾游未必就是明智的选择,高速公路很可能会变成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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