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天津《渤海早报》2013-12-12)
这不可能
一年前,蔡君被点名调往北京,不仅分得一套大房子,而且事业更上层楼。前些天,他返乡吃喜酒,与一群熟人同桌,对他的近况,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恨。羡慕的表情非常相似,嫉妒和恨的言语则各不相同。有人犯酸:“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被你碰上了,肯定伤了不少羊子(钞票),跑了不少门路吧?”有人揶揄:“你这不叫调北京,你这叫中大奖,发横财,光是那套房子就值几百万!”有人调侃:“你这是老来俏,可以与刘晓庆媲美。”有人则不相信:“五十出头还调北京,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蔡君素性宽宏大量,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保持微笑。面对一连串的“不可能”,也没作什么辩驳和解释。
我问蔡君为何不告诉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蔡君回答:“没必要啊!我在这边的时候,他们无视我的成绩,恨不得把我排挤到门角弯里去,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我本人的意料,我被点名调往北京,他们的心理不失去平衡才怪,当面断言铁的事实为‘不可能’,你以为说话的人真糊涂?那是因为他心烦意躁。”
言之有理。嫉贤妒能之辈认定贤能者就该隐忍憋屈地生活一辈子,倘若你突然变成了例外,他怎么肯相信这是事实?又怎么肯承认这是事实?
每个人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自己的生活中有许多个“不可能”最终变成了“可能”,变成了事实。二十七年前,我在一所普通中学读书,高考恢复刚刚五年,没人认为我能应届考上北京大学中文系,填报志愿时,校长、班主任、父亲、兄姐无一人赞成我填报北大,他们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你绝对不可能被北大录取”。我却一意孤行,结果如愿以偿。在中文系的迎新会上,系主任、老教授都众口一词地提醒一年级新生,北大中文系不是培养作家的地方,你们要学好专业,可别一天到晚只做作家梦。我主修的是汉语专业,却饱读文学名著,老实交代吧,我的作家梦越做越酣畅,到了三年级就已欲罢不能,不仅加入五四文学社,与人合出油印册子,而且把习作寄往北京、上海、天津的多家名刊,去碰运气。毕业之后,我的作家梦就像底片放进了定影液中,由“不可能”转变成为了“可能”。当年,如果我听从老先生们的指点,学好专业,考硕考博,研究语言文字,走的就将是另一条蹊径。但那条线路与我的人生设计并没有多少正关联,于是我向一条“不可能”的独木桥走去,“成则我幸,不成我命”,竟有点认赌服输的意思。
经验告诉我,许多“不可能”都像暗礁一样存在。别人会善意地提醒你,现状是好的,别再好高骛远了。自己也会在心里不断打鼓,现状确实不坏,还有必要折腾和扑腾吗?关键就在于,你真心想要达到的目标究竟是否在暗礁的那边,如果是,你就得振作精神,集中注意力,使出浑身解数,去逾越它和前方更多的暗礁。人生有征服的快乐,也有挫折的伤痛,没关系,“不可能”与“可能”是芳邻,不要以邻为壑,而要经常去串门,联络感情。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万元户是众人眼红羡慕的对象,你要是预言“将来有一天,大家都会成为万元户”,一百个人中至少有九十五人会毅然决然地认为“这不可能”。然而并没过太长的时间国人就一个个顺利轻松地跻入了万元户的行列。先是十年不吃不喝难攒一万元,然后一年就能攒足一万元,再后一月就能攒足一万元,如今有人一天或一小时甚至一分钟就能攒足一万元。昔日的“不可能”就像核桃一样,早已被“可能”的铁锤敲开了坚壳。事实证明,“不可能”是脆弱的,“可能”才是坚实的。
智者总是想到更广泛的“可能”,许多暂时的“不可能”无法屏蔽他们眺望的目光,也无法拦阻他们前进的脚步,因此他们总是更乐观,也更坚定,没有那么多的焦虑和困惑。只要努力不懈,办法就永远比困难多。
当然,也难免会有人高唱反调:你太低估某些“不可能”了,他们并不是肉眼可见的障碍,不是你想绕开就能绕开的禁区,它们是无物之阵。我认为,就算有这样的八卦阵存在,“不可能”还是最终会被“可能”击破,毕竟文明进步是人类社会的主流方向,最具实力的时间也始终不变地站在“可能”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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