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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
和平时期,在芸芸众生的周围,同样潜伏着重重杀机,疾病,事故,灾难,这些隐形杀手从来就没有动用过它们的慈悲心肠。如今资讯快捷,我们很容易听到各种各样的坏消息,如果要为之一一悲伤,恐怕连最发达的泪腺也提供不了足量的泪水。“谁谁谁去世了”,这样的噩耗还能产生多大的惊悚效果呢?然而,有一种例外,倘若猝然去世的那个人曾在你情感的波心深深地投影,与你的心灵有过火柴与砂纸相擦的瞬间,那么哪怕她(他)既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你同样会因为她(他)的去世黯然神伤。
87版《红楼梦》电视连续剧刚上演时,我抱着极大的好奇和怀疑去观看。由于大学毕业论文与《红楼梦》相关,为此我精读过两遍原著,对书中人物自有想象的底本,黛玉清丽的容貌,窈窕的身姿,明慧的头脑,忧郁的神情,孤傲的性格,我早已通过文字多多领教。这样一个性情多疑善感、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谁想演到形似,已是极难,若要演到神似,则是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我为陈晓旭暗自捏一把冷汗。她出现在荧屏上,她的貌,她的神,她的言,她的行,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她的嗔,她的怨,无一不暗合我想象中的那位林妹妹。这真是太奇太绝了!“葬花”那场戏,随着“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的悲歌响起,陈晓旭饰演的那位楚楚可怜的潇湘仙子赚去了无数观众的眼泪!其中就有我的两串。形神如此惟妙惟肖的林黛玉,世间只可得一,很难有双,就是起原著作者曹雪芹于九泉之下,他也该会点头认可吧。
演员演一个人物,演到极致,就难免会背负那个人物的命运,这是造物所忌,无法可想。陈晓旭陷入太深,受害匪浅。
如今,陈晓旭离开了这个喧嚣的尘世,她那幽幽楚楚的银幕形象已经永远留存下来,林妹妹是不老的,如此足矣!
陈晓旭身患绝症之后,毅然皈依佛门,她考求的已是精神的长存,而不是肉体的苟活。寿命修短自有定数,何必太计较它,关键是要让精神的生命由刹那变成永恒。
众人为她落泪,她却已含笑于天堂。她是无悔的,也是无憾的,这就足够了。
再者说,“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陈晓旭已是世人心目中不可替代的林妹妹,这样一位绝世风华的女子又怎肯让大家见到她鸡皮鹤发的样子呢?
生命是倏忽的,是偶然的,宛如朝露和闪电,但求它能美好!
[本文首发于《今晚报》2007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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