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
我不会拒绝荒凉
与其挤歪了枝桠
去争夺那可怜的阳光
倒不如傲立旷野
占有自己的苍凉

恶狼长嗥
那是一句卷起风沙的歌
鸱鸟凄厉
那是一朵黑色的花朵
小虫们献媚的鸣叫
听不到又有何妨？
有雷霆在天空滚过
有大雨滂沱
有北风卷起枯干的白茅
有大雪挥洒万里银波
足够装点我的辉煌！

我辉煌
因为我的枝条舒展自如
因为我拥有这旷古的荒凉
月光是荒凉的
（荒凉如一首无韵的挽歌）
空气是荒凉的
（荒凉如弥漫天地的凶险预言）
太阳没有向我滚来
脚下的大地凄凄苍苍
但我并不乞求欣赏
一片一片
我长我的叶子
一脉一脉
我扎我的根须
我的叶子承受太阳苍白的血
我的根须吸吮幽灵忿怨的歌
我辉煌
是因为我的脚下有沙砾和枯骨
我的头顶有
苍天在上！

妖艳的花朵嘲笑我
因为他们占有了肥沃
茂盛的野草讥讽我
因为他们最明了风向
他们的聪明并不虚妄
傲岸不足以改变荒凉
甚至孤独
也不是一种金属般的力量
那又怎样？
我偏要以此来守卫荒凉！

在白天
我的枝叶伸向天空
仰望天宇茫茫
在夜晚
我的根须伸向大地
感受地火微光

是的
我是一棵树
我不拒绝荒凉
真的生活
就是面对地老天荒
真的一棵树
就是一种无所畏惧的生长
 

(摘自大众文艺出版社《走过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