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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的谎言

(2007-03-27 11:06:25)
分类: 人生漫议

  正如一个没有真话的世界是无法想象的,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同样是无法想的。问题仅仅在于,什么样的谎言是我们不可以容忍的,而什么样的谎言是可以容忍的。

 

  为什么说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是无法想象的?因为生活中有很多情况下是不能赤裸裸地说出真话的,为了人们的心理承受力,为了礼貌,甚至为了短暂的心理满足,或者仅仅为了照顾到对方的虚荣心,最常见的是,为了安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谎言是关爱、安慰、恻隐之心、温馨感的体现,谎言避免了直截了当的陈述所具有的无情性和残酷性,因而在这种时候,谎言就是一层自愿戴上的面纱,我们有意地让生活中的事实呈现出另一种色彩。比如,对于一个并不漂亮的、甚至多少有些自卑的姑娘说:“你很美。”这话在严格的意义上说,只能说是一句谎言,但是,它是有价值的,有肯定意义的谎言,是生活中需要的谎言,因为这样的话可以给对方以鼓舞,使其生活的更有信心,很多事实标明,一个建立了信心的人,真得能够变得更美丽。再如,对于一个病得很重的人,明知道他已经不久于人世了,人们也会说,“你会好起来的。”甚至连病人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望了,人们还是要这样说,这样的安慰毕竟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人即便是病入膏肓了,也多少会有一些希望,很多人仍然在等待和祈求着奇迹的发生。因此安慰还是需要的。相反赤裸裸的死亡之预言则是非常残酷的。这是连医生也不愿做的事情。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任何谎言都隐含着对于对方的欺骗,如果这欺骗构成了对于对方的损害,说谎者在通过谎言谋取自己的利益,这种谎言当然是不能容忍的,即便这利益看起来并不明显,只要说谎者通过说谎满足了自己的快意,那就是获得了利益。或者说谎者并不在谋取自己的利益,但却真实地损害了对方的利益,例如仅仅为了安慰对方,却耽误了对方治疗,这显然是不能原谅的。那么,哪一种谎言是可以原谅的呢?我以为符合下列三个条件的谎言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其一,说谎者不通过说谎谋求任何私利,反而要因为说谎而作出某种牺牲,这种牺牲当然主要是道义上的,他事实上要承但说谎的责任;其二,说谎者说谎的目的是为了对方的利益,事实上,对方也确实能够从说谎中得益,哪怕这益处仅仅是情感和心理上的;其三,假如将说谎者与其对象所处的位置进行了调换,其对象也会选择说谎。也就是说,此时的谎言已经成为一种道义上的要求,不说谎反而是一种残酷无情的行为。如果具备了以上三个条件,那么,这样的谎言是可说的。如果违背了第一条,说谎者是卑鄙的;如果违背了第二条,说谎者是错误的,因为事实上他是在制造混乱、隐藏真相,这样的谎言最终必然是有害的;如果违背了第三条,其谎言有可能是不必要的,因为既然换了对方可以不说谎,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只有到了不说不行的时候,人类才有说谎的权利,只有不损害别人的利益,人类才有说谎的权利。在某种情况下,谎言也是一种肯定性的力量。谎言所以没有办法彻底杜绝,是因为人类毕竟有脆弱的一面。永远不说一句谎,那是对于超人的要求,不是对于常人的要求。世界上并没有完全彻底的超人,也没有有血有肉的神,谎言因此而不可避免。 

 

(摘自大众文艺出版社《表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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