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进京面圣
14. (2)、进京面圣
相持一段时间后,我校接到了全体大学生进京去受毛主席接见的通知。在此之前,各高等院校已派出过代表进京受毛主席接见,代表的家庭要是几代的“工人或贫下中农”,还要政治表现好。现在大家都能去,我还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暂时脱离斗争的煎熬,忧的是我们作为“等外公民”,前途未卜。因为在“5.16”通知里说:“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还有一句针对学生的话:“即使是真正的右派分子,也要放到运动后期酌情处理”。
大概是9月3日晚,我们上了进京的火车。火车上,同学之间基本上无话可谈。因为学生已被阶级成分分成了不同层次,出身好的与出身差的交谈怕被指责为“立场不稳”;出身好的与出身好的谈政治乏味;出身差的与出身差的交谈怕被指责为“臭味相投”。人人都怕说错话被别人揭发。有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同学不甘寂寞,一路上观赏风景,给在校的同学写信,抒发自己对祖国大好河山、自然美景的热爱。后来,这封信竟被当作“抒发小资产阶级感情”的材料揭发出来。
到了北京,已经是傍晚时分,我们在候车厅里等候安排。班长出去了一会回来,铁青着脸对大家说:“都不要上街去,现在北京的街头贴了一些大标语:‘狗崽子(黑五类的子女)滚出北京去!’北京的红卫兵正在街上驱赶‘黑五类’,有的还用皮带抽”。这些“黑五类”都是一些小干部、医生、教师等公职人员的父母或亲属,他们主要是为自己的子女操持家务,照看孙子。现在,子女却不能保护自己善良的父母,要默默承受这种伤天害理的暴行。
我班的同学JK和几个同学急于要看天安门,因为我们过去在教科书、图片、电影中多次看到“雄伟壮丽”的天安门,天安门几乎成了祖国的图腾,谁不想先睹为快呢!他们走到天安门下一看,JK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天安门并不高嘛。”此话后来又被作为“反动言论”揭发出来。当晚,我们全班同学用自带的行李在火车站候车厅里睡了一夜,第二天被安排到北京师范大学的一间空屋里住下,等待毛主席接见。
等待期间,有一天听说第二天要在北京体育场召开批斗某大人物的大会,还说周总理要参加。班上宣布了参加开会的人员名单,中农及中农以下成分的同学都被排除在外。我和同学谭瑞卿两人干脆到向往已久的颐和园去玩。颐和园里游人稀少,沿着彩绘长廊漫步,享受着昆明湖面飘来的微风,仿佛有所解脱。走出画廊,金壁辉煌的佛香阁迎面而立,我们仰望着佛香阁拾级而上,在阁外留连观赏,那厚重的古铜鼎,硕大而沉稳的香炉,使我们的心情踏实多了。时光流逝,人去楼空,当年帝王的威仪如烟云散尽,任由后人笑骂褒贬。附近有一个摄影点,我们俩便留下了一张独立寒秋的纪念照片。
等待多日,终于听说明天毛主席要在天安门上接见红卫兵了。9月15日,天还没亮,大家就起床吃早饭,然后整队向天安门出发。一路上街灯闪闪,不久就有几路学生队伍汇集在一起,大家都不言语,只有纷纷沓沓的脚步声象河水一样汇集到天安门广场。天亮后,开来一队队军人,将学生队伍分割成一格一格的方块,大家席地而坐,耐心等待。
九月的天气,早晚凉爽,但太阳出来后仍然晒得汗流。等啊等,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多钟,才听见人声从城楼边上沸腾开来,说是毛主席来了。我们离城楼较远,肉眼根本分辩不出城楼上的人是谁。只见一个人的头顶上方有照明灯随同移动,人们便说灯下的人是毛主席。广场上的人顿时翘首引颈,挥动着“红宝书”高呼万岁。不久,呼声平息,说毛主席已经进去休息去了。城楼上还是人影晃动,广播喇叭里不时出现一些刺刺喇喇的声音,又等了好久,只有林彪讲话。大会拖到天黑才结束。我们拖着疲惫的双腿,在昏黄的街灯下,伴着队伍的影子回到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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