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咖啡

文／郭春波

在这之前，我和她静静地坐在公园长椅上，梧桐树的枝丫间漏下来一团暖阳。一只蓝眼睛的黑猫，探出雪白的前爪，蹑手蹑足观察我们。

她头枕椅背，仰脸对我说，你看，那两座楼一模一样。树丛后面，淡淡的烟雾中，一座楼伸出胳膊，似乎要将另一座高楼拥进怀里。

低头看时，黑猫已靠在我脚下，我推推她胳膊，轻声地说，你看，猫竟睡着了。她没看我的猫，眼睛从高楼上滑下来，跟着几个刚刚学步的孩童，踢着皮球在枯黄的草地上滚。

那时已过了马路，她突然挣脱我手，往回跑。买杯热咖啡。她往前跑着，这样给我说。正午的阳光洒在她毛茸茸的衣领上，细碎的长发轻盈地飞舞起来，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闪着暖黄的金光。

我慵懒地斜靠一棵梧桐树，点燃一支烟，熟悉的香水气息飘过来，轻嗅手指，她的余温，犹如一只轻盈的蝶，伴着乳白的烟圈，穿着她夏天的那件洁白长裙，就在我面前悄无声息地舞起来。她就站在马路对面，一手举着一个杯子，嘴角调皮地朝我噘一下。

突然，她额前的长发飞舞起来。她的两只眼睛拼命地闭上。她仿佛一张惨白的纸，在狂风中旋转起来。她手中的咖啡喷涌出来，如同两座隐在云雾中的高楼，扭曲着身体，吐着雪白的泡泡，惊恐地伸展手指，渴望抓住什么。

所有的车辆停了下来，一只红色的咖啡杯盖子从高空坠下来，咔嚓地脆响，碎成无数片。她趴在柏油路面上，两只胳膊长长地伸向马路这一头。她抓着我的手，软软地抱着我的脖子，可是，我的咖啡怎么办？

凌乱的长发遮住她的眉眼，落在她毛茸茸衣领上的咖啡泡泡迅速地破裂，轻微地叹息。我不住地哆嗦着，冰冷的泪水涂抹了一脸，那么，那么回家我们自己来泡咖啡吧。

【第6期：妙笔奖2010-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