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瞎编系列

傻姑娘

    傻姑娘28岁了，还没处上对象。

    林姨为此急得唉声叹气。邻居王嫂说，这姑娘家，长得蛮好看的，就是说话无遮拦，不知啥该说啥不该说，傻呀。

    王嫂说归说，心里还是蛮可怜林姨和傻姑娘娘俩的，隔日又领来了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块头块脑、浓眉大眼，头发超短，象板刷一样直直竖着。小伙子坐在林姨家吃饭桌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傻姑娘的房门口。王嫂就喊：林姨啊，好出来了呀。林姨拖着傻姑娘推推搡搡跨出了门槛。傻姑娘一只手被林姨拉着，另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角，眼睛看着脚底，扭捏着朝小伙子走过去，在小伙子身边坐下。

    傻姑娘长得是蛮标致的。块头不大不小正好，长圆脸，差一点就成瓜子脸了，两条眉毛细细弯弯的，是自然生长，不是纹出来的那种，眼睛很明亮，就是老垂着眼皮，害得小伙子一直捕捉不到她眼神。小伙子悄悄将屁股松一下，挪近一点，傻姑娘反应蛮灵敏，也屁股松了一下，退远一步。

    王嫂看懂了，赶紧朝林姨挤眼睛。王嫂与林姨走到门外，将脸贴住门板，隔着门缝往里偷看。

    小伙子说，我叫李林，木子李，李家宅基的，离这不远，我今年27岁。

    傻姑娘说，我姓张，28了，我妈和王嫂叫我傻姑娘。

    林姨急得咬牙皱眉头，王嫂向林姨做嘘的手势。

    小伙子说，我家里还有爸妈和奶奶。

    傻姑娘说，我爸没了，就我和妈，我爸是吃官司死的，死在牢里，我没见着他，我妈只带回来一只骨灰盒……

    小伙子瞪大眼睛盯住傻姑娘。傻姑娘还是低头垂眼皮，说她爸的事，说着哭了起来。

    林姨将手拍在门板上，眼泪哗哗流。

    小伙子站起身，朝北门口走出去，没回头。

    林姨冲进屋，揪住傻姑娘衣领，手高高举过傻姑娘头顶，想拍下去，后来重重地拍在饭桌上，然后哇哇大哭。

    傻姑娘跟着哭，王嫂也跟着哭。

    傻姑娘说，妈，我不要对象了，我不结婚。

    林姨哭喊着，你傻呀你……你难道不能不说你爸呀。

    傻姑娘说，妈，我忍不住啊。

    林姨说，姑娘啊，你傻呀！

    王嫂摇头，这孩子，太实诚啊，实诚到傻了呀。

    黄昏的时候，林姨发现傻姑娘不见了。傻姑娘坐在村道边父亲的坟头哭泣。

    父亲死那年，傻姑娘16岁。那天上午她接到了父亲托人捎来的口信，父亲说很想她，下午林姨就接到了从牢里打来的电话，说父亲被农场窑厂的砖块砸死了。林姨哭天喊地从牢里背回只骨灰盒，下葬那天，村长也来了，向父亲的骨灰盒鞠了三躬。林姨看着村长，突然大声哭喊：苍天哪，你快点睁开眼看看呀，啊…….

    林姨晕倒了。

    林姨醒来时，傻姑娘捏着她的手。林姨的眼泪像两股泉水，涌不完。傻姑娘问，妈，爸究竟为什么吃的官司啊？林姨抹把泪说，姑娘啊，你爸是被村长害的呀。那年，你才8岁，你爸是村里会计，村长贪了钱，栽赃给你爸，你爸老实，没处伸冤哪……

    林姨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流淌，傻姑娘牙齿咬得格嘣响。

    傻姑娘快28岁出头了，还是没处上对象，来相亲的人家都被傻姑娘说她爸时那些傻乎乎的话吓跑了。

    王嫂对林姨说，以后相亲时能不能让傻姑娘不说他爸啊？林姨就问傻姑娘，为什么相亲时总要说你爸的事啊？能不能不说了啊？傻姑娘低下头，搓自己衣角，不说话。

    王嫂又带来一个小伙子，乡长的儿子，是个傻子。小伙子呵呵呵笑着走进林姨家，朝着林姨呵呵呵笑。王嫂将林姨扯到一边说，虽说小伙子傻，可他爸权力大着呢。林姨说，找个傻子，要是生个孩子更傻，不就彻底完了吗？王嫂说，不会的，乡长家办法多着呢。林姨说，就怕我家傻姑娘不肯。王嫂说，喊出来试试吧。

    傻姑娘从房里走出来，朝小伙子走过去。小伙子呵呵呵笑着：你好看…… 傻姑娘微微露出点笑容，又低下头垂下眼皮不说话。小伙子还是呵呵呵笑着：你真好看……

    傻姑娘问，你叫啥？

    小伙子呵呵呵笑着：我叫傻子。

    傻姑娘又露了下笑容：我妈和王嫂也叫我傻姑娘。

    小伙子笑着说，呵呵呵，是两个傻子。

    王嫂忍不住，差点笑出来，看到林姨一脸灰暗，没笑出声。

    小伙子的父母同意了，傻姑娘也答应了。林姨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天还灰暗时，去了老头子坟上，看见有人坐在那儿哭，肩膀一耸一耸的。

    是傻姑娘。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过年前，傻姑娘嫁给了乡长家傻儿子。唢呐吹出欢乐的曲调，锣鼓敲得人心慌慌，村里人围着看热闹，啧啧叹气：长得蛮标致的傻姑娘，真是傻到头了。傻姑娘低着头垂着眼皮，走到林姨面前。林姨咝咝淌着眼泪，说不出话。傻姑娘说，妈，你等着我回来…… 说完就别转头，上车走了。

    春暖花开了，傻姑娘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穿制服戴硬壳帽开警车的陌生人。傻姑娘回了娘家，陌生人去了村长家。

    村里人看见，村长戴着手铐走进了警车里，警车呜啊呜啊地沿村道开走了。王嫂追着车尾巴跑，跑到了林姨男人的坟边，看见林姨和傻姑娘抱在一起，娘俩哭成了一团。

    王嫂再也忍不住了，也放声大哭：姑娘啊，你不傻呀，你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