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看爱情

 （A）
    一群姑娘，从帘子后跳跃式走出来，站到各自位置上，搔首弄姿翘首以盼。当空中摄像机摇镜头掠过的那一刻，做一个或妖娆的、或鬼怪的、或轻佻的动作，等待心中那个白马王子出现。
    这是一个相亲类电视节目里多次出现的镜头。我被姑娘们迫切的眼神感染，也禁不住盯住那个可以升降的入口，等待男嘉宾出现。
    男嘉宾来了，或风度翩翩，或幽默诙谐，或歌舞登场。一男对十二女，相互探询、问答，在交谈中揣摩，在审视中选择。期间播放两段VCR，将男嘉宾一些与征婚相关的情况形象地展示女嘉宾。会有许多盏灯灭了，也有几盏灯为他亮到最后，直到被他捏住了手，或者又松手——牵手失败，或者将手放到了胸口——牵手成功。
    近段时间，我对浙江卫视的《爱情连连看》节目感了兴趣。要在以前，当我看到这类电视节目，遥控器会连跳几个频道。
    那个夜晚，帅高个男嘉宾站在两位美女中间，伸手捏住了左右两侧两位美女的手，主持人沈涛极具挑逗性地念着倒计时数字“5、4、3、2、1……”，我那根蠢蠢欲动的拇指，竟然在遥控器上停住了。
    他会将哪位姑娘的手按到自己胸口？我转头问妻子。妻子说，可能是红衣服那位。我说应该是绿衣服。这是我与妻子的感觉。不知那位捏住两只女人手的男人，此刻作何感觉？
    该死的广告，将一段本该连贯的视频切成了两段，将我欲知下文的胃口吊着，放不下来。等待广告放完，等待手握主动权的男嘉宾作出选择。或许选择红衣女，或许选择绿衣女，或许将两只手都放下。两位姑娘也在等待，她们虽面带微笑，但内心的起伏清晰可见。此刻，她们在期待一个惊喜到来，抑或在等待一个无奈的宣判。这短短数秒钟里充满变数，像一口又暗又深的井看不到底，像一道深奥的谜语猜不透……
    充满悬念。
    从那个夜晚起，我成了浙江卫视《爱情连连看》观众。后来，我又兼任了江苏卫视《非诚勿扰》节目观众。儿子嘲笑我：这节目几年前就有了，早不新鲜啦。而我，正在“尝鲜”。

 （B）
    对我而言，爱情，是个新鲜话题。
    爱情是什么？词典里说：“男女相爱的感情。”
    在电视剧里看到有人对异性说“我爱你”时，我曾暗想，对异性说这句话，就是爱情吧？有一次我也试着对妻子说：我爱你！妻子正在镜前梳发，突然转头看着我，从发丛里射过来几束疑惑的眼神。
    啥？
    我爱你！
    神经病！
    忽然发现，说“我爱你”时，我一点也没有看电视剧时那点感觉，而妻子在那一瞬，真的将我当成了“神经病”。
    为什么电视剧里的人说这三个字时，能从嘴巴里、鼻孔里、眼睛里喷出热乎乎的气流，将对方熏蒸得或全身扭动、或浑身酥软，而我，却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像根木头硬梆梆竖着？
    搞不清楚。
    在我经历的那个年代，婚姻，就是经媒人撮合，再经过若干年礼尚往来，然后去领个证，办几桌喜宴，就进洞房、生孩子了。她肩酸了，我说给你捏几下吧。我口渴了，她说这壶水是新烧的。她还在吃最后一口饭，我说慢慢吃，我来洗碗。我想再吃一块红烧肉，她提醒我改吃鱼吧，小心胆固醇高了。她发烧了，我说上午不上班了，陪你去医院。我衣服脏了，她说快脱下来给你洗洗，别让同事笑话你娶了个懒妻子……日子就这样年复一年过着。柴米油盐里，没有一点电视剧里的浪漫，没说过一句像《爱情连连看》里的女人男人们常挂嘴边的期盼。
    不知道我与妻子这个样子的婚姻里，有没有爱情？

 （C）
    我最感兴趣的，是《爱情连连看》和《非诚勿扰》里男女嘉宾们对于爱情追求的急迫，急迫到连连受挫也不下场，多次被抛弃也不放弃，被男嘉宾放手后擦干眼泪再上。站在相亲台上的大多数人有过二次以上的恋爱经历，他们可能想明白了什么，或者觉得年龄不饶人了，急着想带个女人回家，想早点将自己嫁了。
    “男嘉宾你好，你在VCR 里说，你对第一段感情印象深刻，那么你现在还会想起你的初恋恋人吗？”“记得。”灯灭了。主持人追问女嘉宾为何将灯灭了，姑娘说，我不允许我未来的男朋友心里还想着他前女友。
    “男嘉宾你好，我喜欢吃辣的，你喜欢吃吗？”“我不喜欢吃。”灯灭了。主持人又追问，姑娘说，要是与他建立了家庭，一个喜辣一个不吃辣，会影响生活甚至夫妻关系，所以灭灯了。
    “男嘉宾你好，你刚才说你是个超级球迷，那我问你，要是你在看世界杯，而我想你陪我逛街，你会陪我吗？”“我会对你说，亲爱的，我们明晚再去逛街，好吗？”灯灭了。请问7号灭灯理由？我觉得男人应该照顾到女朋友或妻子的情绪，所以……
    “请问女嘉宾，如果你与我牵了手，愿意与我父母住在一起吗？”“我愿意。”“我不喜欢与父母住一起。”“我觉得，与父母分开住比较合适，可以减少矛盾。”又有许多盏灯灭了。
    我问妻子：你愿意与我父母住一起吗？妻子推了我一把：废话，我们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吗？是啊，我们从找对象到结婚、结婚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似乎这不是个问题。难道爱情里面还要夹杂类似的这么多问题？
    妻子说，关了吧，不管他们，我们睡觉。我说再看看，结果如何。
    结果会如何呢？就算牵了手，婚姻路漫漫，以后又会如何呢？
    周一和周二晚上，我在《爱情连连看》里连连看爱情。
    爱情是什么？词典里没写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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