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农家

——“磐安行”杂记

    两天半磐安之行很快就返程了。当车子驶离向头村的时候，我盯住横亘村前的那条溪沟。溪水潺潺流淌，有一条小鱼跃出水面，发出闪亮的银光，顷刻又入水里，游得无影无踪了……

    鱼入水，快活着。我的磐安之行，也像鱼入了水里。

    玉山镇向头村，一个不大的行政村，百户人家，已有60户迁居到这片新建小区，有20户开了农家乐餐饮住宿。村长穿着一件普通的短袖T恤，像我堂哥那样纯朴，微笑着领我们走进一户农家。

    这是一幢两户合造的联排楼房，我们入住的这户女主人姓徐名惠仙，一个很地道的村姑名。三间三层楼房建于2005年。底层大厅摆放两张餐桌，墙一侧建了壁橱，橱里摆放着农家特产和土制的杨梅酒。灶间一只土灶上安了两口大铁锅，女主人惠仙正在掌勺炒菜。灶口坐着惠仙的婆婆，一位七十二岁老太太，驼着背，往灶膛里添柴。看见我们到来，老太太咧开缺牙的嘴笑了，将一根木棍捅进灶膛，火苗立刻将灶膛烧得通红。惠仙翻卷手中勺子，招呼我们说：“稍等一会就吃饭了啊。”说话间眯眯笑着，额头脸上起了浅浅皱纹。

    徐惠仙，像我乡下的小婶娘；烧火的老太太，很像小婶娘家婆婆。

    数年前我回乡下老家，去小婶娘家吃饭。小婶娘掌勺炒菜，翻卷着手中勺子，招呼我说：“你喝茶啊，稍等一会就吃饭了。”我说少烧点，多了吃不了。小婶娘说：“没啥好吃的，都是地里的土菜。”小婶娘家婆婆坐在灶口当下手，往灶膛里添柴，将火烧得旺旺的。婆婆笑着咧开缺牙的嘴对我说：“你好久没来了。”忽然想起我小时候，婆婆给我喂食时，也是这样对我笑着。小婶娘炒的油焖茄子，鲜鲜酥酥滑滑嫩嫩的，我吃了好多。小婶娘说茄子是自家地里种的，刚摘来，很新鲜。回去时，婆婆从地里摘回满满一马夹袋茄子让我带回，茄子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子。我知道，那是从湿润的泥土里冒出的地气凝结成的。

    八菜一汤摆上了餐桌，我们十九个人围坐两桌，吃中饭了。都是正宗的农家菜，菜的原料是农家的，烹饪的方法也是农家式的。菜不名贵，却符合我们胃口。我们这帮貌似城里人被眼前的本土本色菜吸引住了，很快狼吞虎咽。是啊，我们虽为乡下人，却长期生活在城里，与乡村渐行渐远，本色的乡土菜已经不能经常吃到了。

    惠仙从灶间出来，擦着湿漉漉的手，微笑着看我们吃。她一定在为自己的烹饪手艺自豪，为我们如入自家无拘无束而感觉有趣。老太太从灶间出来，拍掉身上柴屑，拎起竹篮去了地里。看她驼背走路的样子，我想起了我的婆婆，在烈日当空的中午，婆婆也经常拎着竹篮驼着背走进地里……

    连续两天，我们吃住在此。吃饱喝足睡醒了，就去游玩，我们过着逍遥的日子。漂流惊险刺激，欣赏山野风景，沉迷其中，触景生情。清清之水从山顶倾泻，变成了瀑布，砸向石壁，碎裂成颗颗水珠，串成了蔚为壮观的珠帘子。那些水珠子，多么像婆婆送我的茄子上挂着的水珠子啊。溪沟里碧水漂流，多像当年我乡下老家屋后那条小河啊，那水是可以捧一掌当开水喝的。是的，我就是喝着家乡小河的水长大的。山道弯弯，一位老太太挑着两捆树枝往山下走，她每天去山上捡树枝，挑回家烧饭烧菜。我给老太太拍个照，老太太朝我微微地笑，忽然感觉镜头里的树枝正在燃烧，烧红了灶膛，我还看见女主人惠仙正翻卷勺子炒菜……

    肚子饿了，我想吃女主人家的农家菜了。今天午餐，惠仙给我们做了什么菜呢？

    惠仙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等我们归来，一桌农家菜已经摆在桌上了，散发清新的香味。油焖茄子！我夹一筷送嘴里，嗯，鲜、嫩、酥、滑，好味道。惠仙说：“茄子是刚去地里摘回的，上面还挂满水珠呢。”

    水珠？

    我眼前出现了那道壮观的瀑布，瀑布溅起无数水珠，还有我家乡的小河，小河里游泳的我们玩得水珠四溅……

    周六晚上，我们聚餐喝酒。自己动手包饺子，还代替女主人做菜。就在惠仙家的土灶上，同伴们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各展身手，将一盆盆土菜炒出了乡土的味道。我挑选一根粗壮的木棍塞进灶膛，火苗很快蔓延，生长为呼呼直窜的烈火，将铁锅烧得发烫，让那些菜在锅里爆得十分响亮。

    游子在外，却分明回了家。

    饭后漫步，我驻足在小园。园子里种满了茄子、刀豆、长豇豆、向日葵，它们有序地套种在一块不大的地里，在女主人家屋前随风招展着优美的身姿。我看见了蔓上挂着的茄子，细细长长的，紫色的，沾着水珠子；还有向日葵，一个个露出笑脸……

    我在家吗？

    我本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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