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的生日

    昨天入梅，下了一天一夜雨，今早起来，仍瓢泼不断。满天雨雾凝固在空气中，风伸来一只手，将坚挺的雨丝拨成一条弧线，雨在坚硬的街面上摔成了四十八瓣。

    行进在风雨中，打湿了我的裤管。捋一把湿漉漉的脸，我走上上班的台阶，拿出手机看时间，看到儿子从温州发来的一条短信：“通知：各位街坊邻居请注意，48年前的今天，一位本人尊敬、自豪的人来到世上，他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是野鸡浜[注]的骄傲。在他生日之际，我谨代表中国人民、海外侨胞、台湾同胞等，祝他：生日快乐！”

    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要不是儿子提醒，我将自己的生日忘了。

    推开办公室明亮的窗户，看外面雨帘漫天而挂，雨雾随风飞扬，雨点敲打树叶如晨间小鸟鸣唱，碧绿的公园草坪溪流潺潺……

    今天的风雨有点不同寻常。我看见了雨帘后的彩虹，雨雾之上的太阳正在照射灿烂的阳光。

    象我这般年龄的人是不大在意过生日的。小的时候温饱都存在问题，哪里有过生日的概念。长大了，赶上了稍稍好过的日子，开始时兴过生日了，我们又忙着给自己的孩子们点播生日祝福歌、买生日蛋糕，将孩子的生日快乐当成了自己最大的快乐最大的满足，没了心思过自己的生日。如今，生命的旅程走了这么远，脚下步子匆匆，肩头份量沉沉，将自己的生日忘在脑后。儿子给我的生日祝福，带着孩童般的顽皮，带着当代年轻人的诙谐幽默，更带着他的真挚与孝心，让我心生喜悦、感慨颇多。

    小孩子过生日，期盼的是吃肯德基、吹蛋糕上的蜡烛、买玩具。生日对于他们是好玩、开心的一天。当他们合上课本走出教室，带着向日葵一样的笑脸去吃肯德基、吹生日蜡烛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今天翻开了他人生课本的又一页，课本里写满了阳光、彩虹，还有风雨……

    年轻人过生日，感受的是气氛，得意的是对人生阶段的小结，兴奋的是对未来之路的憧憬。带上自己的好友，找一处得意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在于豪华，只需要时尚，他们窃窃私语，他们能够抛开周围一切，因为他们沉浸在来日方长的构思中。生日对他们来说，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中年人过生日，只要想起自己生于何年何月何日，就已经感受过生日的气氛了，体味到生日的酸甜苦辣。他不需要仪式，只需要一个念想，一份内心深处对家人的诚挚祝福，家人的平安与快乐是他最大的快乐。生日对于他们，是重新出发前一杯饯行的酒。

    作为男人和丈夫，自从有了人生另一半的她后，就变得成熟了。他开始担负责任，懂得分担，知道什么该做，什么需要收敛。等到她过生日的那一天，他会说“生日快乐”，但他清楚生日快乐不能停留在精神上，还需要物质的支撑。人生就是这样现实与严酷，它不让你空想，而鼓励你敢闯，当你闯出一方自己的天地时，无论这方天地的大与小，你只需折小小一角送给她，她会捧在手上贴在心头，笑脸如鲜花一样。

    作为父亲，自从孩子有了第一个生日，他就着手给孩子准备生日礼物。父亲的忙碌象一列奔向远方的列车，孩子每年的生日就是沿路的一个个站点，父亲会在孩子生日这一天停靠片刻，卸下准备的生日礼物，然后再整装待发。父母们都希望给自己的孩子尽可能丰厚的生日礼物，于是就四处打拚、日夜辛劳，在风雨里穿梭。

    作为儿子，小的时候常常缠着父母买生日礼物，长大了才发现，生日原来是一页页厚重的帐薄，上面记满了父母操劳的汗滴、养育的心血。当翻开这本帐薄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双肩上，正在一头挑着赡养父母的担子，另一头挑着抚养孩子的重任。

    今天是我的生日。

    谢谢儿子提醒，让我忽然醒悟：6月10日，我本该铭记的日子。

    这个日子，首先是母亲的难日。母亲的难日，又何止这一天。为了子女、为了家，父母一生艰辛、坎坷曲折、风雨无阻，积劳成疾，最后在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后，双双离去。今天，我只能拨开雨帘、穿过雨雾，遥望天堂，捎去一份深深思念。

    这个日子，是我生命旅程的又一次出发仪式。不需要鞭炮，不需要剪彩，不需要漂亮的礼仪小姐，有儿子的一条短信已经足够。

    生命的旅程必定充满风雨，风雨过后必将满天彩虹。 

    [注] 野鸡浜,我乡下老家地名。

                                                      2008/6/10 中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