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师生涯”6
火车开进了毛豆地里
已经连续三天了，班里将近一半学生的中午作业都没完成，了解原因，都说听王爱军讲故事，忘了做作业了。
王爱军会讲故事？他的故事能有如此吸引力？
王爱军是五年级学生，黑黑的脸，短短并自然卷曲的头发，学习成绩较差，喜欢恶作剧。有一次，王爱军手心里攥着一件东西，让一位女同学张开嘴，说给他吃。女同学张开了嘴巴，王爱军迅速将东西放进去，只听见女同学“哇”一声惊叫，从嘴巴里吐出一只小哈蟆。女同学吓得又哭又呕，呕得直不起腰，差点将胆汁呕出来。王爱军玩恶作剧会翻新花样，对学习却不感兴趣，经常遭老师批评，可是屡教屡犯，不见有进步的迹象。
一个不爱学习的小学生，怎能讲出精彩的故事！难道他有讲故事天才？似是天方夜谭。
我向一位学生打探情况。那学生说，昨天中午王爱军讲他家里烧了一锅红烧肉，香喷喷的，到晚上吃饭时，锅里的肉没有了，连汤也没有了。听见他家猪圈里有只猪在叫，声音陌生。他拿着饭碗去找猪，发现猪圈里多了一只陌生猪，就是从红烧肉锅里逃出来的。问猪为啥从锅里逃出来，害得他晚饭没小菜吃了，猪说，它还没长大呢就被人杀了，它想再吃几天饲料，等再长大一点重新杀到红烧肉锅里。前天中午王爱军讲他伯伯家的狗与邻居家的猫找对象，狗买了一颗糖给猫吃......
什么乱七八糟，简直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找王爱军谈话:
“你今天又讲了什么故事？”
王爱军低着头没回答，嘴角露出了偷笑的痕迹。
“为什么要给同学讲故事？”
“是他们要我讲的。”王爱军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老实告诉我，你的故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我编的。”
“你会编故事？”
“瞎编的。”
“那你现在瞎编一个给老师听听？”
王爱军无话了。我对他批评了一通，让他以后不要瞎编故事，更不要在中午时讲故事，以免影响同学做作业。
真是屡教不改。
王爱军还是在中午时偷偷给同学讲故事，班里不完成中午作业的情况还是经常发生。难道王爱军有难以控制的演讲欲？那些乱七八糟的烂故事真有那么大吸引力？我不信，我觉得好奇，决定找个机会侦察一番。
那天我回家吃完中饭后，特意早一步到学校。远远看见教室外的西墙角围着一堆人，估计又是王爱军讲故事。我从东边绕过去，躲到不远处另一幢教室的墙角边偷听。看见王爱军站在一圈同学中间，象一个演说家，讲得手舞足蹈，听讲的同学有的站着，有的坐在地上，认真地听，注意力比上课时还专心、集中。
“暑假里我到平湖姑姑家做客。姑姑家后面有一大片毛豆地，很大很大，毛豆叶子是绿色的，上面还有毛毛虫。风从海里吹上来，吹到毛豆叶子上，沙啦啦啦响。有一只黄鼠狼到我姑姑家里偷了一只鸡，咬在嘴巴上，逃进了毛豆地里。我扑通一下跳进了毛豆地里追黄鼠狼，黄鼠狼钻进了毛豆叶子下面，我也钻了进去，我们在毛豆叶子下嗦啰啰啰跑，追啊追啊追，快被我追到时，听见“呜——啊——”喇叭叫，有一辆火车从毛豆叶子上面开过来，呼呼呼呼开过去了，毛豆叶子哗啦啦啦掉落下来，全部打在我头上和黄鼠狼头上……”
有同学插话：“火车开在毛豆叶子上面不掉下去吗？那地里的毛豆不全压坏啦？”其他同学也觉得有点不对，跟着起哄。
王爱军很快自圆其说：“火车慢慢慢慢掉下去了，就要压断毛豆杆了，就要压住我和黄鼠狼了，突然，火车长出了翅膀，象鸟一样飞上去了……”
真会胡说八道！我偷偷地笑了，感到很滑稽。笑过之后，又有另外一种异样的特别的感觉在心底翻腾。没想到，王爱军还真的会瞎编故事，不过故事确实有点情节，有些地方还很出彩，难怪同学们被他的故事迷住了。
星期天布置的回家作业，写一篇作文《我的理想……》。
周一我批阅学生作文：
“我的理想是象王爱军那样，也有个平湖姑姑，我去追黄鼠狼，然后让火车开过来，我在毛豆叶子下面往上面看，我想看看火车到底是啥样的……”
“我的理想是当科学家，我要研究出一种不在毛豆地里开的火车，让农民伯伯种的毛豆获得大丰收……”
这就是我的学生们的远大理想！这就是他们的眼界！
不能怪他们，因为当年的他们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他们没有条件象城里的孩子那样，跟着父母走四方开眼界，他们连汽车都没乘过，火车没见过，当年的他们没有现在这么多信息工具，他们可以获取信息的渠道就是大人们的闲言碎语、几本还看不太懂的课外书，还有王爱军讲的“故事”。
我明白了，同学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听王爱军神吹，王爱军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心瞎编。我还发现了王爱军身上的闪光点，他的想象能力和绘声绘色演讲能力有着超人之处。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该怎样做。
2007-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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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第一天上课吃了“下马威”》
之二：《学费风波》
之三：《青春期尴尬》
之四：《与雷锋相伴的日子》
之五：“多动症”与“健忘症”
之六：《火车开进了毛豆地里》
之七：《心中的三尺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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