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故事：裴度出招破反贼，李愬冒雪擒元济

    自元和九年冬季，饬诸道兵进讨淮西，到了十二年秋月，尚无成效，馈运疲敝，兵民困苦。唐宪宗宵旰焦劳，亦颇厌兵，乃召问宰辅诸臣。李逢吉等俱言师老力竭，不如罢兵为是。独裴度不发一言，唐宪宗因向裴度问计。裴度答道：“臣知进不知退，若虑诸军无功，臣愿自往督战。”唐宪宗道：“卿肯为朕一行，足见忠忱，但淮西究能平定否？”裴度又道：“臣近观吴元济表文，势实穷蹙，我军只因军心不一，未肯并力进攻，所以至今乏效。若臣自诣行营，诸将恐臣会分功，必争往破贼了。”唐宪宗大悦，遂命裴度以平章事兼节度使，仍充淮西宣慰处置招讨使。裴度因韩弘已为都统，不愿更为招讨，面辞招讨二字，奏调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韩愈为行军司马，指日启程。临行时，裴度陛见唐宪宗，慨然道：“臣若灭贼，庶朝天有期，否则归阙无日，臣誓不与此贼俱生。”唐宪宗不禁流涕，亲御通化门送行。裴度既出发，进授户部侍郎崔群同平章事，出李逢吉为东川节度使，专意用裴度，督促进兵。

    裴度至郾城，适李愬进攻吴房，斩淮西骁将孙献忠，是日，据阴阳家言，乃是往亡日，诸将劝李愬勿出。李愬笑道：“正因今日为往亡日，彼不备我，我乃往击，彼亡我不亡，何必多虑？”遂乘锐攻克吴房外城，即日收军折回。孙献忠率骁将五百，奋勇追来，当由李愬返旆力战，枭孙献忠首，仍徐徐还营。诸将请乘胜取城，李愬却以为城未可取，不从众言。又伏一层疑团。到了冬季，李愬决计袭蔡，遣书记郑澥至郾城，密白裴度。裴度语郑澥道：“兵非出奇不胜，常侍良谋，裴度很赞成，请常侍便宜行事！”郑澥辞归报李愬，李愬与李祐、李忠义二人，又密商了好几次。一日，天气甚寒，阴霾四合，李愬独升帐调兵，命李祐、李忠义率突骑三千为前驱，自与监军率三千人为中军，李进诚（唐州刺史）率三千人断后，留都虞侯史旻等守文城，既出城门，乃下令东向，疾行约六十里，至张柴村。村中有淮西兵居守，统因天寒入帐，毫不备防，被突骑杀将进去，好似切瓜削菜一般。有几个逃出帐外，外面又似天罗地网，围得水泄不通，没奈何只好自尽。连守住烽堠的贼吏，也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李愬据住村栅，命士卒少休，食干粮，整辔鞍，留五百人屯守，截住朗山来兵，复派兵堵塞洄曲及诸道桥梁。布置已毕，时已天晚，风声猎猎，雪片飘飘，四面都是寒气笼住，大众瑟缩得很，偏帐内传出号令，乘夜进兵，诸将入请所向。李愬正色道：“入蔡州去擒吴元济。”大众面面相觑，但又不敢违令，只好硬着头皮，持械起行。监军泣下道：“果堕李祐奸计，奈何奈何？”李愬又传令衔枚疾走，不得声张，可怜各军冒寒前进，两旁被雪所蒙，融成一片白光，途次不辨高低，就是手中火炬，也为冷风所吹，十有九灭。军中旗帜，亦多吹裂，人马偶然失足，便致僵仆。夜半风雪愈大，吃了无数苦楚，才走得六七十里，远远的望见岩城。李愬又下令道：“蔡州城就在前面须格外寂静，喧噪者斩！”军士相率箝口，只满肚中怀着怨苦。又行里许，见有一个方池，中伏鹅鸭。李愬远远望见，便令军士用槊搅击，那鶂鶂喋喋的声音，顿时纷起，大众又不免惊惶。城内守卒，统畏寒睡着，拥絮熟寐，就是有几个更夫，微闻声浪，也以为鹅鸭苦冷，因此喧扰，哪个愿巡城了望，到了四鼓，李愬军尽集城下，李祐、李忠义令突骑凿墙为坎，逐节攀援，猱升而上，直达城楼。守兵兀自睡着被官军一一杀死，但把更夫留着，仍命照旧击柝，遂下城开门，招纳众军。到了内城，也是这般做法，两城俱拔。

    李愬入居吴元济外宅，吴元济尚高卧未起。有人入告吴元济道：“官军到了。”吴元济蒙眬开眼，不禁大笑道：“何事慌张，大约是俘囚为盗啰，天明当尽杀了罢。”不到一刻，又有人入报道：“官军已入内城了。”吴元济披衣方起，呵叱道：“城外不到官兵已三十多年，哪能无端飞至？想是洄曲子弟，向我求寒衣呢。”乃徐徐出室，但听外面传官军口号，一呼百应，接续不休，方惊问左右，探知是李常侍号令，始大骇道：“何等常侍，能神速至此？”于是，率左右登牙城拒战。时已天晓，俯视城下，已由官军围住，忍不住觳觫起来，惟尚望董重质来援，勉力拒守。李愬督攻半日，城上矢石如雨，急切不能得手，因按兵罢攻，召语众将道：“董重质家属何在？快去查明，好好抚慰。”将士领命而去，一查便获，且将董重质之子李传道，带了前来。董传道入见，向李愬下拜，李愬面谕道：“汝父也是好汉，汝去传报，教他不得再误，速即投诚，我决不亏待，否则幸勿后悔。”语至此，即给与手书，令往谕董重质。董传道去不多时，即与董重质同至，入帐乞降。李愬欢颜相待，遂令董重质招降吴元济。吴元济见董重质已降，半晌说不出话，只有泪下似丝，惟尚不肯遽降。李愬因令李进诚等再攻牙城，接连射箭，矢集城垣，几似猬毛。复纵火焚南门，百姓争负薪刍帮助官军，霎时间火势炎炎，南门已经焦灼，任你吴元济猖狂跋扈，到此也智术两穷，不得不束手成擒了

却说吴元济见南门被毁，吓得心胆俱裂，慌忙跪在城上，向官军叩头请罪。威风扫尽。李进诚令军士布梯，呼他下来。吴元济不得已下城，由李进诚押见李愬。李愬将吴元济羁入囚车，槛送京师，一面遣使驰告裴度。李愬率军入城，守兵俱伏地迎降，不戮一人，就是吴元济所置官吏，及帐下厨厩厮役，概令仍旧，使他不疑；乃屯兵鞠场静待裴度。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