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故事：看到郓州函首日，误人自误向谁尤

李光颜即阿跌光颜，因积功赐姓，得授节钺，部下将士，无不精炼，到了临颍，一鼓即克，再战南颍，又败蔡军。吴元济颇惮李光颜因遣使向恒、郓告急。恒州为王承宗所驻，郓州乃李师道所居，两人见了蔡使，愿为营救，各上表请赦吴元济。唐宪宗不从，且促诸道兵会攻蔡州。李师道发兵二千人，往屯寿春，阳言协助官军，暗实援应吴元济，且收养刺客奸人，商就狡计，遣攻河阴转运院，毁去钱帛三十余万，谷二万余斛。河阴为接济官军要区，骤遭此劫，遂致人情惶惶，不胜恟惧。当下在廷诸臣多请罢兵。唐宪宗不从，但遣御史中丞裴度宣慰淮西行营，并察用兵形势。裴度往返甚速，极言淮西可取，且陈李光颜有勇知义，为诸将冠，必能立功。果然不到数日，李光颜捷书到来，大破蔡军。原来，李光颜进军溵水，列营时曲，淮西兵凌晨压阵，李光颜毁栅突出，自率数骑冲入敌中，往来数次，身上集矢如蝟，有子揽辔劝阻，被李光颜举刃叱去。部将见主帅效死，自然争奋，杀死叛众数千人，余皆遁去。李光颜乃派使报捷，唐宪宗览表称裴度知人，遂大有用裴度之意。

    裴度，字中立，籍隶闻喜，形体眇小，不入贵格，少年时，每屈名场。洛中相士，说他形神独异，恐致饿死，裴度亦坦然不计较。一日，出游香山寺，见一素衣妇人，拜佛甚虔，匆匆出去，遗落包裹一件。裴度初时不甚留意，及拾得包裹，知为妇人遗失，自料追付不及，乃留待来取，日暮不至，方才携归。翌晨复往寺守候，寺门甫辟，即有妇人踉跄奔来，且寻且泣。裴度问为何事？妇人道：“老父无罪被系，昨向贵人处假得玉带二条，犀带一条，值千余缗，往赂要津，替父求免，不幸到此祷佛，竟致遗忘，可怜我父亲从此难免了。”此妇人太不小心，但非入寺祷佛，当不至遗失，可见迷信神佛，多损少益。说至此，泪下如雨，痛不欲生。裴度出包裹启视，果如妇言，乃悉数缴还。妇人拜谢，愿留一玉带赠裴度，裴度笑道：“我若贪此，何容今日再来守候呢？”妇人再拜而去。后来，相士复见裴度面相，大惊道：“君必有阴德及人，所以神色迥殊，前程万里，不可限量了。”裴度因将前事略告，相士叹道：“修心可以补相，此语果不诬呢。”裴度即于是年登进士，累官显要。百忙中叙入此事，劝醒世人不少。及淮蔡事起，遂邀大用。

    同平章事武元衡，由唐宪宗嘱使专握兵权，李师道门客定计道：“天子锐意讨蔡，想是武元衡一力赞成，若刺死武元衡，他相不敢主张，必争劝天子罢兵，是即救蔡的良策呢。”李师道因给发厚资，遣令入都。适平卢牙将尹少卿奉王承宗密命，为吴元济游说都中，入见武元衡，辞多不逊，被武元衡叱出，返报王承宗。王承宗又上书诋武元衡，朝廷不答。会当盛暑，武元衡格外早朝，出所居靖安坊东门，天色未明，不能远视，忽有一箭射来，正中武元衡颊上，武元衡忍不住痛，正在惊呼，突遇数盗扑至，击灭火炬，持刀乱砍，仆从奔散，武元衡无处躲避，竟被杀死，取一颅骨而去。裴度家住通化坊，亦于是时入朝，被贼击伤头颅，坠入沟中。侍从王义抱贼大呼，贼刃断王义手臂，尚欲上前杀裴度，忽裴度头上现出金光，似有金甲神护着，方才惊遁。裴度虽受伤，幸帽中裹毡，不致损脑，得免大害。非有阴佑，恐亦难免。京城大骇，唐宪宗命金吾将军及京兆尹以下，严索凶犯，一面诏宰相出入，各加卫士，张弦露刃，作为护从，所过坊门，呵索甚严。朝士未经天晓，不敢出门。那金吾署中及府县各处，都经刺客遗纸，内书二语，有“毋急捕我，我先杀汝”二语，所以，有司不敢急捕。兵部侍郎许孟客面奏唐宪宗道：“从古以来，未有宰相横尸道旁，尚不能获一盗，这是朝廷大辱，应该若何加严？”唐宪宗点首。许孟客复诣中书省，请亟进裴中丞为相，大索贼党，乃诏内外搜捕，悬赏获盗，如有庇匿，罪至族诛。有司不敢玩旨，随处搜索。查有复壁重垣，无不入寻，就使阀阅名家，亦不得免。神策将军王士则等捕得恒州张晏等数人，由京兆尹裴武，监察御史陈中师，严刑鞫问未得正凶。诏令出王承宗前后三表，颁示百寮，证明张晏等入京，定由王承宗主使，于是，裴、陈二人，阴承意旨，奏称：“张晏等已经具服，应按律伏诛。”张弘靖疑非真犯，劝唐宪宗慎刑，唐宪宗不以为然，批令置诸重辟，一时李代桃僵，竟将张晏等十数人一并杀死，不留一个，那刺客实已遁去。应为张晏等呼冤。

裴度病创，卧养兼旬，唐宪宗命卫兵值宿裴第，且屡遣中使讯问安否。或请罢裴度官以安恒、郓，唐宪宗怒道：“若罢裴度官，正中奸计，朝廷还有什么纲纪？我用裴度一人，足破二贼。”遂授裴度同平章事。裴度力疾入朝，面奏唐宪宗道：“淮西如腹心大病，不得不除。况朝廷已经命讨，怎得中止？两河诸镇，视淮西为从违，一或因循，各镇均要离心了。”唐宪宗道：“诚如卿言，此后军事委卿调度，朕誓平此贼，方准班师。”裴度奉命而出，即传旨促诸道进兵。李师道闻武元衡虽死，命讨愈急，乃变计进袭东都。他尝在东都置留后院兵役往来不绝，吏不敢诘，及淮西兵犯东畿，防兵悉屯伊阙，守御益疏。李师道潜遣贼众数百，混入东都院中，为焚掠计。留守吕元膺尚未察悉，幸有一小卒驰入告变，吕元膺亟追还伊阙屯兵，围攻留后院，贼众突出，向长夏门遁去。东都人士，相率惶骇，经吕元膺坐镇皇城门，从容指使，不露声色，民赖以安。都城西南，统是高山深林，民不耕种，专以射猎为业，彼此团聚，叫作山棚。吕元膺特出赏格，购令捕贼，山棚民鬻鹿遇盗，致为所夺，乃急召侪类，并引官军共同追捕，获住数人。盗魁是一个老僧，尝住持中狱寺，名叫圆净，年已八十有余，从前本是史思明部将，史氏败灭，亡命为僧，至是复为李师道罗致，阳治佛光寺，结党定谋，拟入城为乱，此次由兵民围捕，刺击多时，方得擒获，尚恐他中途脱走，用锤击胫，竟不能折。圆净睁目叱道：“汝等鼠子，欲断人胫，尚且不能，还敢自称健儿么？”乃置胫石上，教使击断。至由吕元膺审验，立命处斩，圆净却自叹道：“误我大事，不能使洛城流血，真是可惜。”吕元膺复穷治盗党，共得数千人，连自己部下防御二将，及驿卒八人，亦已受李师道伪职，阴作耳目，迭经捕讯，才知刺死武元衡，实李师道门下的暗杀党，并不是王承宗所为，乃把二部将槛送京师，且拜表请讨李师道，外此俱就地正法，无一漏网，东都才得平安。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