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盛世：张守珪诱番得虏首，高力士构死王毛仲

　　话说忠王李浚为河北道行军元帅，原是为征讨奚、契丹起见，契丹本联络突厥，常来扰边，自默啜可汗既死，乃叩关内附。贝州刺史宋庆礼复建筑营州城，开屯田八十余所，招安流散，市邑濅繁。契丹酋长李失活，传位兄弟娑固，娑固传叔父弟郁干，郁干复传弟吐干，吐干与牙将可突干不合，为可突干所逐，奔入辽阳，唐廷封他为辽阳郡王，吐干遂久处不归。可突干立失活堂弟李邵固为主，仍修朝贡。计自开元四年至十三年，这十年间，契丹主已五易，都算与唐通好，岁贡不绝。唐玄宗一意羁縻，当将宗室所出女儿外嫁契丹各主，就是奚部长李大酺，与失活同时入附，也得妻唐室宗女。李大酺传位弟鲁苏，与李邵固并得袭封，且乞许婚。唐玄宗以从甥女陈氏为东华公主出嫁李邵固，加封他为广化王。又以成安公主之女韦氏（成安公主系中宗幼女，曾嫁韦捷）出嫁鲁苏，加封他为奉诚王。两主当然感恩不敢怀贰。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李邵固遣可突干入贡，同平章事李元纮待以非礼，可突干怏怏而去。张说语人道：“可突干久专国政，众心归附，今不以礼貌相待，失望而回，恐从此生怨，不肯再来了。”果然隔了两年，可突干欲叛中国，为李邵固所阻，竟将李邵固弑死，另立屈烈为王，且胁同奚众，降附突厥，背叛唐室。李邵固妻陈氏，及奚王李鲁苏夫妇，相继奔唐，唐玄宗乃令幽州长史知范阳节度使赵含章，发兵往讨，又命中书舍人裴宽，给事中薛侃，就关内河东河南北分道，广募勇士，充当兵弁。旋有制拜忠王李浚为河北大元帅，以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裴伷先为副，统领十八总管，出击奚契丹。李浚与百官相见光顺门。张说退语同僚道：“我看忠王姿貌绝类太宗图像。这却是社稷幸福呢。”张说料事颇明，可惜尚是小智。既而李浚竟不行，但命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袆，为河北道行军副元帅与赵含章出塞讨虏，击破可突干，收降奚众，班师献俘。

    可突干收合余烬，复来寇边，幽州长史薛楚玉（系薛讷弟）遣副总管郭英杰、吴克勤等，率兵万骑，及所降奚众，与可突干交战都山下。奚众首鼠两端，先行散走，唐军为敌所乘，郭英杰、吴克勤败死。唐玄宗闻败，调张守珪为幽州节度使，令讨契丹。张守珪素娴将略，既至幽州，整练士卒，壁垒一新。可突干数次入寇，俱被击退，因遣使诈降。张守珪使管记王悔持节往抚。王悔至可突干营帐，见他目动言肆，料无诚意，遂以假应假，敷衍一番。可巧契丹牙官李过折与可突干阴生嫌隙，竟邀王悔密谈衷曲，且言可突干已通使突厥，将引兵杀王悔。王悔本具口才，密劝李过折转图可突干，功成后，当代请册封，包管有王爵相酬。李过折喜甚，乘夜勒兵，入帐斩可突干及屈烈王，杀死可突干党羽数十人，自率余众入降，当由王悔还报张守珪。张守珪亲至紫蒙州，慰抚李过折。李过折呈上可突干、屈烈首级，经张守珪验收，即飞使持首，驰报唐廷。唐玄宗封李过折为北平郡王兼松漠州都督，李过折奉表申谢。过了数月，可突干余党涅礼为可突干复仇，击杀李过折，屠害全家。只一子剌乾，脱身走安东。唐封剌乾为左骁卫将军，且遣使诘责涅礼。涅礼上言：“李过折残虐，众情不安，所以致戕，并非由自己主使，此后仍当敬事天朝。”唐玄宗明知涅礼诡言，但也未免厌兵，不得已将错便错，仍令涅礼为松漠都督。涅礼戕杀李过折，理应声讨，乃仍令代任，上国声威，不宜如此。观此，可见唐玄宗有初鲜终之失。彼此暂从安息，静过了两三年。

    斯时，源乾曜、杜暹、李元纮等均已罢相，改任户部侍郎宇文融及兵部侍郎裴光庭同平章事，召河西节度萧嵩为中书令遥领河西。宇文融以理财邀宠，广置诸使，竞为聚敛，百姓怨苦不堪，宇文融反矜功恃能，既登相位，即语人道：“我若居此数月，可保海内无事，国库充盈了。”嗣是借权怙势，妒功忌能，横行了两三月，已是怨声载道，朝野侧目。信安王李袆积有军功，得蒙上宠，宇文融暗加忌嫉，乘李袆入朝，嗾使御史李寅劾李袆，弹章未上，偏泄风声，李袆亟入白唐玄宗，先陈宇文融嗾使状。唐玄宗还将信将疑，到了次日，李寅奏章果入，免不得龙颜动怒，立降天威，遂贬融为汝州刺史，褫李寅官阶。已而国用不足，又复思宇文融，意欲再行召入，会有飞状告宇文融，贪赃纳贿，隐没官钱，乃再流巖州，病死途中。

还有将军王毛仲讨逆有功，累擢显职，加封至霍国公，兼开府仪同三司。这开府仪同三司一职，自开元后，惟王仁皎、姚崇、宋璟得兼此缺，王毛仲系官奴出身，也居然得此美官，怎能不趾高气扬，睥睨一切？唐玄宗尝赐给宫女为室，他自己亦娶了一妻，统是国色天姿，不同凡艳，生下一女，及笄而嫁。吉期将届，唐玄宗召问王毛仲有何需给？王毛仲顿首道：“臣万事已备，但少贵客。”唐玄宗微哂道：“朕知道了。卿所不能延致，只有宋璟一人，朕当为汝召客。”届期令宰相以下诸达官，尽往王毛仲家与宴。宋璟方起任礼部尚书不便违命，迟迟到了日中才往贺喜，堂中已开盛筵，满座称觞。王毛仲见宋璟到来，极表欢迎，并恭恭敬敬的奉上巵，宋璟接巵后，西向拜谢，甫饮半杯，遽称腹痛，告别而出。王毛仲挽留不住，只好由他回去。但因此愈加骄恣，尝求为兵部尚书，未蒙上允，遂有怨言。内侍高力士、杨思勖，出入宫禁，方得贵幸，王毛仲盛气相陵，视若无睹。高力士等因愤愤不平，屡加媒糵。会王毛仲妻产子三日，唐玄宗命高力士赍给赐物，且授儿五品官。王毛仲抱儿示高力士道：“是儿岂不可作三品官么？”高力士还白唐玄宗，并添了几句坏话。唐玄宗怒道：“此贼非经朕抬举，怎得富贵？况前时讨逆，他亦非真心相助，今乃为区区婴儿，敢怨朕么？”高力士复接奏道：“北门奴官，统是王毛仲私党，若不早除，必生大患。”唐玄宗立即书敕，贬王毛仲为瀼州别驾，四子一律夺官，贬置恶地。王毛仲惘惘出都，到了零陵，又有敕使到来，迫令自缢。嗣是宦官势盛，高力士、杨思勗权倾内外，免不得积久成毒了。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