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碑刻中之“鬼王禅师”

    在明季泰山诸碑中，多次出现释僧性空（道勤）其人。如明于可久《重建一天门碧霞元君行宫碑》（天启）云：“僧兴旺，为性空师道勤高足。”此僧又被尊为“鬼王禅师”，明张所闻《奉旨重修金桥碑记》（崇祯）云：“泰山渿河桥，古名金桥，旧规制狭隘，行涉不便。（大）明万历甲（寅）……敕赐鬼王禅师讳道勤者，奉旨重修。”佚名《泰山金桥庵主僧兴殿碑记》（崇祯）云：“维殿（僧兴殿），乃鬼王大禅师次授衣钵者。往岁，禅师持修戒行，布满宸京；而殿即绍厥心印，树表法门。姑无甘露为心，菩提成柱，允符慈，便宗风，其诸种种功德，阐扬岱里。如建渿河之金桥，慈航普运；设济众之茶庵，净土宏开。又如演龙会于七七，启大千之聋聩；闭禅关于四载，缚心意之（毒龙）。以至拔幽度物，一切善果，敷岱云而衍汶水，不亦觉帝之功臣，象教之赤帜乎。”

综上碑记，知鬼王禅师性空于万历间曾活动于泰山，募修金桥等工，红门宫僧乃传其法嗣。惟其僧事迹不见于史志，来历莫明。今有幸在北京碑石中觅得《鬼王庵碑记》（在北京东直门三里屯，清康熙三十二年米汉雯撰书，载《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65册，第21页），可藉以考清其人身世生平。

据庵碑云：“鬼王庵创自故明性空禅师。师山东人，法名道勤。初披剃于本籍之灵山寺，极心禅学。”知性空里籍山东，出家于灵山寺。今考泰山周边有灵山，清《宁阳县乡土志》载“山有古刹，唐时胜境也”。古刹于唐称妙峰寺，金称寿峰寺，俗称灵山寺，今寺中钟鼓楹柱有镌联曰“小楼曾建灵山寺”。可知灵山寺名久播众口。则性空乡里可能在宁阳一带，故于泰山胜迹特致关心。

碑又称性空“一日过东直门外三里屯，盖乱葬坑之类，弥望皆青磷白草。……偶见路傍敝庵，推扉入视，寂无人语，因暂憩少间，瞑目趺坐”。此即后之鬼王庵，在京郊东直门外，民国时尚存。“庙内法物有泥质佛像六十七尊，木质佛像二尊”，“另有石碑两座”（《北京寺庙历史资料》，北京档案出版社1997年版，第487页）。其一当为康熙《鬼王庵碑记》，另一方待觅。性空鬼王禅号，即由此庵而来。

性空之至泰山，与明内宫奥援相关。民国王亨豫《岱臆》云：“金桥下桩有残碑，阳文中刻‘宣文明肃贞寿端献’，旁有‘躬洪福’，字径三寸馀，不知何碑。”考碑中八字，为万历三十四年（1606）明廷为慈圣太后所加尊号。是金桥之役，与慈圣太后关系殊密，惟其事未得其详。今据碑云：“及万历年间，太皇太后梦僧人，名号与师同，差内臣咨访，得师引入，见容止宛与梦合。后大异之，亲询师来历。奏对毕，又问师平日有何道德，师奏曰：‘臣僧凡事随分而行，不知何者谓道，何者谓德。’后曰：‘虽然如此，毕竟曾作何事？’师即将每夕施食荐拔孤魂奏之，后嘉悦，随出内帑，特遣内臣监造，庵遂焕然一新。又谓师能救众鬼，是为鬼王，因敕赐‘鬼王庵’额，更赐师名鬼王和尚。一时宠眷之隆，与夫香火之盛，真所仅有也。”可知鬼王庵为慈圣太后赐额并敕修，签于性空与太后的关系，可推知其修金桥时，尝奏请慈圣，获得赐金，故工成敬刊尊号于桥畔以纪恩。

考明性空其人身世经历，可进一步追索其泰山法迹。缘于性空以荐拔孤魂得名，而获“鬼王禅师”之赐号。故于传说中通往幽冥之金桥（渿河桥）特加关注，因利用慈圣太后之荣宠，奏请懿旨，获赐帑金，倡为兴修。并借此桥工机缘，遣其弟子入驻岱麓红门宫。不仅使其宗派传衍于泰山，也使碧霞宫庙由此呈现释道交融之色彩，于泰山信仰文化影响尤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