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带着凛冽寒意，却吹不散种菜的我们对红菜薹的热忱，在这冰天雪地的时节，它是菜地里当之无愧最亮眼的宠儿。

今年秋天，我好不容易求得研究所版的洪山菜薹种子，满心欢喜，就盼着能亲手培育，让这“稀罕物”在自家菜地里扎根。要说咱本地的红菜薹，颜色深得像醇厚的酒红，茎干修长纤细，粗细匀称有致，价格亲民，是家家户户餐桌上的常客。与之相较，洪山菜薹则是菜中的“贵族”，色泽透着淡雅的蜡光紫，根部粗壮有力，茎短而敦实，苔尖却苗条秀丽，网传那身价可不低。

没有专门的育种场地又何妨？校园里那块向阳的菜地，便是我施展拳脚的舞台。精心施足底肥，像是给种子们铺上柔软的锦被，再轻轻撒下希望的种子。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瞅着秧子长到一筷子长短，我赶忙着手移栽，每一棵都像是未来的珍宝，被小心翼翼安置。

菜友们听闻我种了洪山菜薹，不时有人开口求秧子，咱也爽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没多久，学校菜地里洪山菜薹秧子就如同雨后春笋，大有赶超本地菜薹之势。地少又有经验的，沿着菜地边缘围圈种，把每一寸土地都利用得恰到好处；地多或是初次尝试的新手，则集中开辟出一块规整之地，追求整整齐齐的美观。

从育苗到抽苔，这过程就像一场奇妙的冒险，啥状况都冒了出来。我仗着些许经验，给大伙科普洪山菜薹与本地菜薹外观上的差别，可那些意外却让人应接不暇：有的菜薹蹭蹭猛长，有的却闷头长叶，死活不抽苔，难道真只是 “火气” 不同？还有那俊男，一脸懵懂地掐了几棵菜薹，追问是不是连着叶子一块儿下锅炒……

虽说今年天气偏暖，可离 “吃不完，完全吃不完”，还差得远呢。前些时日，种菜群里搞起了“凑一盘”行动，说白了，就是自家地里菜薹凑不够一盘，就厚着脸皮去隔壁、再隔壁地里掐上几棵，权当“资源共享”。这情景让人不自主地蹦出孔乙己念叨的“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咱们也打趣，“掐红菜薹不能算偷，凑一盘！种菜人的事，能算偷么？”

于是乎，在众人的心照不宣下，菜地里从早到晚访客不断。红菜薹的主人们大多豪爽，吆喝着“只管掐只管掐，好凑一盘子！”大家坦然地穿梭其中，低头寻觅心仪的菜薹，掐到一根便评头论足，比对着肥瘦。龚会计瞧见我一门心思在找寻洪山菜薹，忍不住笑道：“本地的还不要，非得搞洪山菜薹，还要说什么免得炒的时候串了味！” 还有菜友揣着菜薹佯装心疼，喊着“掐一把菜薹，又得费我半斤腊肉！”诸如此类的玩笑话，为这菜地添了不少热闹。

菜薹刚冒头，往往就被盯上，极少能见到菜薹花开的模样。去得晚的人，瞅见菜地里只剩茂盛的菜薹叶，一丛丛绿意盎然，壮观得很，再凑近细瞧，每一株中心都是或粗或细的白茬子，那是被掐走菜薹留下的“印记”。只是，有些不懂行的，掐菜薹时专挑尖儿，把那肥嘟嘟的兜子弃之不顾。殊不知，洪山菜薹的精华全在那兜子上！而且，这般掐法，后续长出来的菜薹就再难有初生那般肥硕。我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该把这掐菜薹的窍门，到底该教给谁，只能一次次在自家菜薹地旁，翻找那些没被掐干净的兜子，重新掐下——不是为了吃，而是丢在一旁，一边暗自叹息“暴殄天物”。

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菜薹生长愈发缓慢，终于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在种菜群里地喊了句 “暂停”，至于理由，说出来也心酸：自从种红菜薹到如今，自己还一根都没吃到口，全被凑盘子了！看到群里的这条信息，大伙估计都是哑笑，不过也都默契地响应，往菜地去的还是多，只不过在菜薹边驻留的少了。权当是给菜薹们放个假吧，让它们在土地与寒霜的怀抱里积蓄力量。看着菜薹们的叶子愈发厚实，颜色绿得深沉，像是给菜地裹上一层绒毯，心里倒是满是期待，盼着它们能在霜雪下偷偷拔尖，快快抽薹。

那日午后，我去地里闲逛，和我同行的陈老师突然指着我的菜地里说：“快看，那棵有货！”定睛一看，在我的那块菜薹地高低掩映的菜薹叶子之间，果然有一朵红菜薹花含苞欲放！我把脚探到菜薹丛中，拨开宽大的叶子，果然发现这颗藏得深的宝贝！而且，一根旁边又是一根，一共8根菜薹错落有致的簇拥在一起，藏在深闺中，羞涩又水灵。我欣喜之极，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一次在一株菜薹上同时发现有这么多的茎可同时采摘下！捧着足足可炒一大盘的菜薹，像是捧着珍宝，很是得意的在菜友们之间炫耀，让他们也感受到收获的惊喜，或者说是刻意展示暂停“凑盘子”行动的效果。

寒冬腊月，能够收到一把菜薹的礼物，是足以让人惊喜的，虽说不上“千里送鹅毛”，也是一份烟火温情。至于今年初春菜薹花期，我用红菜薹做的梅干菜，送虽是送出去了，却不知下文，也没有反馈可与不可，这也还是应了那句“物以稀为贵”的俗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