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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为了天堂的钟声》第二章五(之二)

(2013-07-08 16:4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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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现在进行时

       《活着,为了天堂的钟声》

第二章

五(之二)

父亲临终前,也是这样看着他,叮嘱他,他曾向父亲发誓,远离女人,做一个对家庭、对社会有责任感的人。他一直忠实地履行着这份诺言,从不敢放纵自己,更不敢像父亲那样风流。

他只想解除这桩死亡的婚姻,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可到最后,不但没有解除婚姻却又闹出了两条人命。他原本并不想离开这个家,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工作是他的全部精神寄托。可是,她们却一次次地逼迫他,逼得他走投无路,只好如此了。

这一切又能怪谁呢?老天爷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惩罚韩家?

的确,韩家的灾难像串糖葫芦似的,一个接一个。

可是,再痛苦,再委屈,韩一平也只能咬牙挺着。

他起身去拉妻子,妻子却死死地抱住两个死的,像小孩扯拉拉尾似的,没命地哭号着:“松开我吧!你让我跟她们娘俩儿一块去死吧!妈和儿子都没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你胡说什么呀你?快起来!”他只好把妻子抱到床上。

“放开我,让我去死吧!”

“死什么死?这个家不是还有我和小雪吗?”从来不发火的韩一平,第一次冲着妻子发火了,“听着,老老实实在床上给我呆着,别再让老韩家添上第三口棺材了!秀英,就当我求你了!”

本来是丈夫的一句气话,却使万念俱灰的妻子感到一丝酸酸的暖意。她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丈夫。

“秀英,求求你,别再胡闹了!咱这个家已经够惨了!”说完,韩一平起身向门外奔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躲在墙角啜泣的韩雪叮嘱一句:“小雪,看住你妈,千万别让她胡来!我去买棺材!”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大亮,两口棺材已经摆在韩家的院子里了。

就像多年前一样,只不过这次是一大一小,大的是红松棺木,刷着暗红色描金油漆。

小的则是一个白茬儿木头匣子,韩一平亲手钉的。

按照北方的风俗,婴儿死了是不能入棺的。韩一平觉得孩子太可怜了,从孕育之初就是一个筹码,就是他和妻子分手的产物,来到人世间只活了一天,连世界什么样都没见过。他觉得对不住这个小生命,不能让孩子黄土盖脸,就找来几块木板钉了一个木头匣子,用来装殓婴儿小小的尸骨,以解他心头之愧。

出殡时,天还没有大亮,下着小雨。

韩一平没有通知任何人,兵荒马乱,韩家接连发生横事,不想再惊动任何亲朋好友了。只让棺材铺的老板帮他雇了几个帮工,帮着抬棺材,挖坑下葬,雇了一辆马车,没有搞任何仪式,没有扎纸人、纸马,也没搞披麻戴孝。老夫人没了,没有那么多说道。再说,死了一老一小,老的是他大妈,小的是他儿子,他不知该给谁戴孝。更重要的是,韩家接连发生这么多生死变故,使他对一切都看淡了,看轻了,人死如灯灭,弄那些纸糊的玩艺儿有什么用?雨一浇全完了,都是用来自欺欺人的!

他只在杂货铺买了一个铁灰色瓦盆,用来当丧盆子。

灵车起动时,韩一平端起丧盆狠狠地摔在石板路上,随着一声破碎的大响,只见瓦盆碎片,四处飞溅,他心里感到一丝少有的畅快,摔吧!摔吧!狠狠地摔吧!恨不得把眼前这一切都摔碎了才好呢!妈的,把这个可恶的世界通通摔个稀巴烂才解恨呢!

他心里愤愤地骂着,心想,他第一次是给母亲摔丧盆,第二次是给父亲,第三次是给大妈,下一个又该轮到谁呢?该不会轮到自己吧?

灵车起动时,朦胧之中,韩一平看见一个黑衣黑裤的身影,就像夜幕下的一只黑老鸹,从屋里张牙舞爪地奔出来。

他心想,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他刚才把妻子拖回屋去,劝她别再闹了,再闹这个家就完蛋了。他再三叮嘱韩雪,在家看着妈妈,千万别让她出事!他觉得韩家已经是风雨飘摇,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你怎么又……”韩一平刚要冲妻子发火,却发现她手里举着一把雨伞。

接过雨伞的刹那,他和妻子的目光在昏暗中相遇了,他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

 

灵车上路了,车上装着两口棺材,一上一下,用绳子捆着。车厢板两侧坐着四个雇工,披着蓑衣或油布,耷拉着双腿坐在车辕上。

韩一平坐在车厢后边,并没有打伞,跑前跑后,全身早就湿透了。他心里火烧火燎的燥热,让雨淋着心里感到一丝痛快。

灵车快出城区时,天已大亮。

几个日本宪兵端着刺刀挡住了去路,叽里哇啦地吼着,问棺材里装的什么。

韩一平假装听不懂,比比划划说是死人。其实他完全听得懂。

几个宪兵不信,撬开棺材,见一老一少两具尸体躺在棺材里,用刺刀胡乱捅了几下,没发现武器、弹药之类的东西,这才放行。

前一段时间,日本宪兵发现有人以送葬为名,用棺材为抗联队伍运送武器和药品。所以,他们在所有通往郊外的道口都设了关卡。

妈的,该死的小鬼子连死人都不得安宁!韩一平心里愤愤地骂着,让雇工重新钉上棺材,继续上路。

灵车沿着一条不知送走过多少死魂灵的泥泞车道,来到东郊一处乱葬岗子,找了一块荒芜之地。

韩一平让雇工挖坑把尸骨埋了,等天凉以后,再选个好日子把尸骨挖出来,送回齐齐哈尔韩家墓地与父亲合葬。

几个人挖完坑,却披着蓑衣蹲在坑边抽起旱烟来。韩一平催了几次都不肯动手抬棺材下葬,只好说了一句:“行了,再给你们加几个工钱!”

下完葬,韩一平把马车和雇工都打发走了,一个人留在乱葬岗子里,蹲在坟包前抱头痛哭。

男人的哭声吓人,像老牛叫,一群听惯了女人细声细气哭声的乌鸦,呱呱地叫着,飞落到一棵枯死的老榆树上。

韩一平不知自己是在哭谁,哭老夫人,哭刚下生的小生命,还是哭他自己?

他只觉得心里憋得好像要爆炸一般,就想大哭一场。

他觉得男人活得太苦了,连哭都找不到地方。这里没人,只有坟茔和野鬼,可以放声大哭。

他知道,从钉上小棺材那一刻起,他婚姻自由的大门就被永远地钉死了。他不可能再跟妻子提离婚了。

天空也像死了亲人似的,一直阴沉着灰白色的脸,呜呜咽咽地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止住了哭声,抱着脑袋蹲在坟包前。

这时,传来几声呱呱的叫声,他抬头,发现一只湿淋淋的、羽毛锃亮的老鹰,就像一个穿着水獭大衣的缩脖老头,蹲在他眼前的坟包上,瞪着一双鹰眼死死地盯着他。老鹰的身后,一群黑压压的乌鸦蹲在那棵枯死的老榆树上,小脑袋齐刷刷地朝着他的方向,大概在等待老鹰吃完他的肉,来捡他的骨头渣儿吧。

他妈的,你们这帮家伙吃死人吃腻了,想吃活人了是吧?他抓起一把湿泥向缩脖老鹰抛过去,打偏了,泥土从缩脖老鹰身边擦肩而过。缩脖老鹰纹丝没动,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随时准备扑上来用尖嘴啄他似的。

他又抓起一把湿泥捏成团,狠狠地向那缩脖老鹰抛过去。这回,缩脖老鹰没等泥团落到它身上,扑啦一声,抖开半米多长的水獭大衣腾空而起,从他头顶一掠而过,向着灰色的天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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