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闲着！”

    打工的日子有苦有乐。夫妻俩省吃俭用攒下了一笔钱，准备回老家盖座新房。可是一个黑色的下午，她的一只手和胳膊被绞进了机床里。摸摸空荡荡的左袖，她的心也像被掏空了。她要跟丈夫回到家乡，搂着女儿睡一晚，好好地亲亲女儿再去死。

    进到院门，大黄狗叫着扑了过来。小木门“吱”的一声开了，婆婆抱着女儿站在了门口。女儿望着他俩，直往奶奶身后躲。婆婆把热饭热菜端上桌，说：“只要命还保着，天无绝人之路。”

   她心里却想，留一条残命，掉了一只手，将来还要拖累别人拖累孩子，还不如早些去死。她要等，等着女儿肯叫她妈妈了，肯让她搂着睡觉了，愿意让她亲亲了，再去死。她很少出门，很少说话，虽然丈夫把她伺候得很仔细。可婆婆不同，一大早就喊她起床，时不时大声嚷着叫她出来吃饭，让她端饭端菜，洗干净的衣服叫她晒，摘回来的菜让她洗，把哭闹的女儿往她怀里推。婆婆最常说的话就是：“别闲着！”

   一天晚上，婆婆郑重其事地要儿子拿一万元钱出来，说要在屋后办个养鸡场。她很生气，她有些恨婆婆了，他们小两口赚的钱是血汗钱，是她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价，凭什么要给她。但她忍了，心想反正自己也是活一天算一天。

    她跟着婆婆忙碌了起来，屋里屋外干不完的活，给鸡喂食，打扫鸡舍……她的疼痛感越来越轻，右手越来越灵活了。不知不觉到了秋天，小女儿手里举着一个大鸡蛋跑过来，高兴地叫她看。日子过得真快，女儿什么时候开始搂着她睡觉的，什么时候小嘴不停地亲她的脸的，一忙起来，都不记得了。

    鸡舍旁，婆婆在麻利地拾着鸡蛋，苍白的头发有些蓬乱了。她突然感觉到，婆婆给予的不是同情怜悯，而是坚毅刚强，是在教她如何坚强地生活下去。正深思间，婆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别闲着，快来收拾鸡蛋，明早赶集卖个好价钱。”她立刻起身，又忙碌开了。这一忙，没工夫去瞎想了。